两个时辰后,在丹房中苦修一上午的左桐坤告别了修为进展迅猛的左星明与两位长辈,顶着被烧焦的头发,挂着一脸委屈的表情,跟在左寒柏屁股后头,一步一步向丹房外走去。
“坤儿,再扮的可怜些。”
即将走出丹房之际,父亲的声音忽然钻进左桐坤的耳朵,他连忙配合的撅起小嘴,暗运灵气刺激眼周窍穴,努力让自己的眼眶中蓄上一些泪水。
“对对对!就是这样!”左寒柏抚掌赞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叮嘱道:“记着,稍后见了你娘亲,便不管不顾的扑倒她怀里痛哭!越委屈越好!”
“孩儿记住了。”左桐坤听话的点点头,心中却叹道:爹耶,您老人家可真是不怕死!没说的,儿子预祝您老人家别伤得太重,否则明日……唉……
只看见左桐坤懂事配合,却不知此时儿子正同情自己的左寒柏满意笑笑,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开始酝酿情绪,然后推门走出丹房,黑着脸向居所走去。
然而一炷香过后,缩头缩脑的左寒柏藏身在药园中最大的一株吞云木上,竭尽全力收敛气息的同时努力的缩着身子,争取不让自己的一丝气息或者一片衣袂,从吞云木那茂密的枝桠和不断被它吞吐的浓密云雾中露出来。
大意啊,有点做过头了……
藏身树上的左寒柏脑中再次闪过这个念头,暗暗苦笑咋舌,心中生出几丝懊悔。
而想起左桐坤那满是委屈得嚎啕大哭,以及爱妻杀气腾腾向自己轰杀过来的道法,左寒柏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埋怨自己:只烧头发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坤儿嚎啕大哭呢,唉……
“左寒柏!老娘和你没完!”
忽然,一声厉喝在药园中响起,却是搜遍了药园也没有找到左寒柏的左李氏,正气急败坏之下悬停半空叉着腰大骂不休!
“你不心疼坤儿!自有老娘心疼!……”
“整日就知道炼丹!也不管管我们娘俩!……”
“偌大的左家就老娘一个人操持,管事的都是老娘的女使,你管过什么了!……”
“……”
随后的一盏茶时间内,左李氏每骂一句,左寒柏便在心中暗道一句“娘子说得对”。而直到左李氏向飞离药园,左寒柏都强忍着现身解释的冲动,没有露头。
最终,看着远远飞走的左李氏,一直窝着身子的左寒柏这才缓缓站直,想着爱妻这一番做戏后在左家及车迟国内的风评,心中一叹的同时也泛起了无边柔情,许下了无声的承诺:
娘子,你这般替为夫筹谋,着实苦了你了。你且看着,为夫必定竭尽心力,不让你白白背上这泼……不、悍……不、哎呀,真个没有好词了么……
就在左寒柏纠结如何形容爱妻方才的行为时,面上罩着重重寒霜的左李氏已经飞回了居所。
“娘亲,莫要生气了。”见母亲归来,左桐坤体贴的迎上前去,将一盏热茶放在她手中:“孩儿没有大碍的,只是觉得自己没用,频频惹爹爹生气。”
“乖坤儿说的什么胡话,是你爹爹太过苛责你了。”宠溺儿子的左李氏温言一句,饮了一口茶水,刹那间面上寒霜尽去,放下茶盏温柔款款的替左桐坤整理头发,又拿丝巾拭去他脸上的焦痕。
“娘亲,爹爹只是在丹房的时候凶了一些。”左桐坤乖巧的任由左李氏施为,脸上笑容纯真:“平日里都是极好的,还总说娘亲操持家中俗务辛苦,耽误了修行,他亏欠你很多呢。”
“他真这般说?”左李氏脸上浮现了几分柔美的笑容,可旋即又看到了左桐坤烧焦的头发,迅速板起脸来怒哼道:“他亏欠我的岂是一个很多就能揭过去的!
“今次让坤儿你这般受苦,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不收拾他一顿,真当老娘是泥捏的!”
“娘亲息怒,生气伤身体的。”左桐坤懂事的宽慰着母亲,然后暗暗向在一旁侍奉的春桃等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下一刻,意会的春桃等人连忙上前岔开话题,伴着这母子二人向后花园去了。
待得过了傍晚时分,用了晚餐的左桐坤陪着母亲聊天解闷。
而始终随侍在左李氏身边的女侍小安发觉到了自己轮休的时辰,便将随侍的差使交给了丫鬟小缘,然后约上三两好友,打扮一番出了角门,向着毓秀街去了。
一个时辰后,曾扮作刘小雨的玄衣女子出现在刘家主的书房中,躬身行礼道:“见过家主,左家今日的消息到了。”
“说。”正翻看着一本无名手抄书册的刘家主轻捋颌下长须,眼皮却是抬也未抬。
玄衣女子点头应是,将搜集到的消息娓娓道来,然后就恭敬的站在一旁。
“就因为那丹鬼在修行上待左桐坤严苛了一些,左李氏便将回去道歉的左寒柏撵去了丹房?”刘家主略作思忖道:“哼!终究是个没见识的妇人。
“左家子嗣艰难,更该严加教导。如今不过苛责些许,竟连慈母多败儿这般道理也不顾了,还闹的阖府皆知!想那左桐坤有这般母亲,将来想有成就也难。”
“家主所言甚是。”玄衣女子连忙俯首应和一句。
“左桐坤的修为呢?”刘家主问道:“还是停在锻体期?”
“属下无能!”玄衣女子闻言连忙跪伏于地:“眼线眼力浅薄,看不出那左桐坤的深浅,只言除却身强体壮,并无一丝修士的做派。”
“不是修士……难道真的还在锻体期?”眉头微蹙刘家主将视线从书册上移开:“即便是潜伏爪牙,也不至于到今天依旧不显露山水。
“莫非,这左寒柏有大图谋?可隐瞒一个孩童的修为,能有什么大图谋?
“况且那小小孩童,又有那般骄纵他的母亲,也能耐得住性子不在人前显圣?”
思忖片刻,刘家主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跪在地上的玄衣女子问道:“那左牧竹呢?依旧日日助左寒柏炼丹?”
“家主料事如神。”玄衣女子连忙答道:“迄今已有月余,从未间断。”
捋须沉吟良久却依旧想不清楚个所以然的刘家主双眼微阖,片刻后再次拿起书册,淡然吩咐道:“罢了,着人盯着点左寒柏丹房的动静,任何蛛丝马迹不得放过!”
“是!”玄衣女子顿时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便退出了书房。
不久之后,一处昏暗的房间,稳稳坐在茶桌前的年轻男子将手中茶碗悬于鼻端,一边嗅着其中的茶香,一边听着粉衫女子说话。
“今日左家却是热闹。”粉衫女子轻轻擦拭着自己面前案桌上的古琴,面露柔美的微笑:“那左寒柏在丹房中苛责了儿子,然后就让他夫人撵的上蹿下跳,据说最后躲在药园中才脱得身。
“而直到晚饭间,那左李氏依旧余怒未消,左寒柏主动道歉,可左李氏都不曾让他进门,就把他撵出了居所。”
“确实热闹。”男子闻言莞尔,看着粉衫女子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不过似你我这般取笑那对恩爱夫妻,是否有些不大妥当?”
“于他们而言可能不大妥当的事情……”粉衫女子抬头看了眼男子,双眸笑意闪过:“……于你而言岂不是大大的妥当。”
“说得我似是那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人一般。”男子哈哈一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目光灼灼道:“那左桐坤有这般宠溺他的母亲,我若不用那声色犬马给他寻些乐子,怕是真有些过意不去啊!哈哈……”
数日后,在丹房中修炼《九转丹诀》的左桐坤正闭目盘膝运转周天,忽然感觉身侧不远处灵气异常的激荡了一下,不由暗叹一声睁开双眼,羡慕的看着随意站在那里的左星明。
“星明堂兄。”停止运转灵气的左桐坤无奈叹道:“你要不要放慢一些修炼速度呢?这才几天,你就气海巅峰了,搞得我很不适应啊……”
“是吗?”左星明闻言嘴角微翘,颇为满意的收敛了鼓荡于周身经脉的灵气,看着左桐坤笑道:“再过三两日应该能恢复到还神境,到时候我教你破境之法。”
“星明堂兄,你是在炫耀吧?”左桐坤闻言顿感气沮,幽怨的看着左星明,撇嘴嘀咕道:“你绝对是在炫耀吧!”
志得意满的左星明见状哈哈一乐,迫不及待的取出一个小号的丹炉,炼制丹药为恢复境界做准备。
而眼见左星明似是不知疲倦的再度全情投入到炼丹之中,左桐坤牙疼的算了下时间,然后看向正在合力炼丹的父亲和两位叔父,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期待。
“看样子,星明堂兄不出二十天就能恢复到还神巅峰的修为。
“而那个时候,这车迟国都就该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