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
“我靠!快特么睁眼啊!”
“哥们!快出来”
随着一声声呼喊,一个青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可还没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眼前模糊一片,口鼻间满是铁锈一般的腥味!
怎么……回事……
脑中一片混乱的青年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呼喊声,只觉一阵猛烈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险些让他再度丧失了意识。
而当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企图活动一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态被困在车内!别说难以动弹,即便维持不动,混身上下也无处不疼,骨头不知折断了多少!
“喂!快!快出来!车起火了!”
“坚持住,爬出来!油箱漏了!”
别……特么……喊了……
青年的神智在身上剧痛的刺激下很快清醒过来,同时焦急的呼声也唤起了他脑海中零碎的记忆。
驴友……
重走玄奘取经路……
越野车……
盘山道……
刹那间,所有的记忆碎片在青年的脑海中拼凑完整:
翻车了!
明白此时自己正身处翻倒的汽车内,青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尽全力嘶吼挣扎着向呼喊声传来的地方挪动!
可还没等他挪动分毫,一股呛鼻的味道忽然传来,汽油竟已经流到了他身上!
“我......”
轰!!!
========
“前面的那个黑炭,快点走!莫要停留!”
阴沉昏暗的空中,一名穿白装戴高帽的白面男子一边大声呼喝,一边将手里的哭丧棒指着一名发呆的鬼。
只见那鬼浑身焦黑,宛如黑炭,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人的轮廓,正是死于汽车爆炸的青年。
“活着听人喊,死了也要听鬼喊么……”
在呼喝声中回过神来的黑炭青年叹了口气,依言继续前行。
片刻之前,当他从被困于汽车的极度恐慌中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来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
环顾之下,四方尽是迷雾,目所能及只有身周两三米,身前一个半边身子血肉模糊的男子正向前走着,身后却是一个身穿病服的白发老婆婆跟着他缓缓前行。
抬头望去,则是飘荡在半空中手拎哭丧棒的白装高帽男子,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白无常。
看到这些之后,黑炭青年纵然心中惊骇非常,却还是明白自己已经死翘翘了。
青年无奈之下,只能按着白无常的指挥一路前行,可是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即便平时再怎么豁达也难以接受,一路上屡屡长吁短叹的发呆,引得白无常很是不耐烦。
“叹什么气!早死早投胎,快点走!”白无常皱眉催促着。
低头看了看自己焦黑如炭的身躯,青年苦笑一声,听话的加快了脚步。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黑炭青年突然眼前一亮,自己竟来到了一条河边。
放眼看去,河上一座拱桥,时而放出霞光,时而阴气森森,诡异莫名的很。
桥对面搭着一座茅草棚子,一位不知多大年岁的妇人正从一个壶中倒出一碗碗泛着异香的茶汤,放到一个个走过桥的鬼手中,然后就慈祥笑着看他们将茶汤服下。
待那些鬼饮了茶汤后,原本还算清醒的他们顿时变得呆呆愣愣,随后便被一旁壮硕的鬼差或推或踹,跌向草棚之外。
而在草棚外不远处,一个个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旋涡弥漫涌动,每当一个漩涡吞下一个跌出草棚外的鬼之后便会消失不见。
观瞧片刻,青年发现总有几个不愿服下茶汤的鬼,然而他们却会被鬼差强灌了茶汤,接着被鬼差狠狠一脚踹进那些阴暗深沉的小漩涡内。
那妇人就是孟婆吧……
黑炭青年心中思忖,竟是好奇多过畏惧,虽说有些抗拒心理,想着能不能不喝孟婆汤就投胎。
但看看那些个两人高五人宽的鬼差,以及那些显然不是什么好去处的阴暗深沉小漩涡,顿时熄了念头。
很快,黑炭青年走进了草棚中,在妇人从那个怎么也倒不完的壶里倒出一碗茶汤后,青年歪头看了看笑容温和的孟婆,忽地释然一笑,伸出已经烧到变形的双手去接。
轰隆隆!
恰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大地震动,狂风袭来,黑炭青年一个趔趄摔向草棚外!
一旁的鬼差刚刚抬起脚要踹他身前的鬼,却不料脚下一个不稳歪了身子,那蓄满浑身力气的一脚正正好踹在出现在他身前的黑炭身上!
嘭!
“啊……”
只听一声闷响,那黑乎乎的一团黑炭惨嚎一声便打着旋飞出草棚,飘飘忽忽落进了刚刚出现又旋即湮灭的一个七彩漩涡内!
草棚中,妇人看了看手里尚未递出去的茶汤,再看了看呆愣在原地的鬼差,脸色几番变化,终究没说什么。
而那鬼差很快回过神来,神色慌张的指着那七彩漩涡消散的位置想说什么,却发现孟婆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不由也顺着看去。
可待他看清那个方位之后,庞大的身躯忽地一震,控制不住的颤声道:“阿婆,那里、那里不是……”
然而鬼差话未说完,妇人便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冽如霜,登时把鬼差的后半句话吓得缩回了肚中。
“便是天塌了,和你也没关系,和我更是没关系。”
目光冷峻的妇人话毕,眸中寒霜便尽数消散,再度变回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将新倒出的一碗茶汤递到了下一个鬼的手中。
………………
秋高气爽,金乌西斜,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让黄澄澄明灿灿的阳光不受丝毫遮挡的铺射在大地上,将阳光所及之处照映的明亮温暖。
然而不管天公再怎么作美,都不能让车迟国国都中一处豪门宅院内的任何一人抬起头,感慨一下这美好的天光。
此时,这处占地极广扩的豪门庭院大门紧闭,就连常日里每时每刻都站在门外的门仆都不见一个。
若有人能从天上俯视,便能发现庭院内所有的仆役女侍仿若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步履飞快的围绕着宅院深处的一处房屋奔忙。
这是一处颇为气派宽敞的房屋,雕梁画栋光洁雅致,每一个角落都装点的极为用心,显然是一间极得主人喜爱的居所。
可就是这间往日里被人细心呵护的居所,此时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屋内更是时不时传来一阵妇人痛苦的喊声,同时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脚步飞快。
屋外聚拢的众人中,站在靠前位置的是几名衣饰不同面色各异的男子,虽都颇为关注屋内的动静,却都似是被无形屏障隔离一般,纷纷站在距离房门两丈外不敢靠近。
这群男子为首一人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满面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只见他双手时而背在身后时而垂在身侧,可不管放在哪里都紧紧地攥着,那因用力过猛而泛白的指节则明明白白的表明他紧张已极。
而在中年男子身周,其余人等也是脸现焦急,只是都不敢出声,似乎生怕惊扰了屋内吵吵嚷嚷的一群妇人婆子。
“生了!夫人生了!”
忽然间,也不知屋里哪个丫鬟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众妇人婆子的欢呼声!
中年男子欣喜过后,面色却是一凛,顿时僵立在原地!
因为在哪嘈杂的人声中,唯独没有婴啼传出!
其余众人也先后察觉到不对劲,刚刚兴起的欢呼声迅速止息,却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可还未等他们琢磨其中缘由,就见一个六十余岁的婆子屋里快步奔出,三两步跑到中年男子面前将他一把扯住,一边向屋里跑一边低声道:
“恭喜老爷,母子安康!可小少爷却怎也不得哭出声来!还请老爷施手!”
中年男子闻言袖袍一甩抖开婆子的手,脚下一转身影就是一闪,竟是从婆子眼前消失了!
待婆子重回屋内,却见中年男子已然出现在卧榻便,左手引诀牵引虚扶,而一个光溜溜的婴孩则脸朝下悬于他手掌上空!
“老爷!在小少爷腰下两寸处轻击即可!”
正有些不知所措的中年男子闻言,立即将空出来右手缓缓举起,升至婴孩后背上空一尺处正待挥下,却忽地心有不忍的偷偷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虚弱妇人。
只见虚弱妇人此时虽然面带急切脸色煞白,可一双美眸却恶狠狠的瞪着他!
中年男子心中一突,悬起的右手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迅速下落半尺后,这才轻轻的在婴孩粉嫩的腚上拍了两下。
“哇……”
刹那间,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啼骤然爆发,让半路被截停的欢呼声再次响起,也让一头冷汗的中年男子心头一定,大笑不止。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喜得麒麟儿,为左家开枝散叶!”
婆子满脸喜气的躬身贺了一句,然后就识趣的轻缓退出了房间。
门外,一脸笑容恭立良久的管家从袖中取出两个小瓷瓶,轻轻的放在婆子手***手一礼笑道:“辛苦周婆婆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我一个糟老婆子,哪里敢当呦!”那婆子眉开眼笑的回了个礼,窥见瓷瓶上的小字,笑得越发开心,两手一手攥着一个瓷瓶再次躬了个身道:“说实话,小少爷精神好得很!比老婆子接生的其他孩子都神气呢!”
闻言,老管家顿时开怀一笑,心中也替主人夫人感到欢喜。
此时房内,浑不知自己已是所有人关注焦点的婴孩没哭了几声就住了嘴,感觉自己被塞进了温暖的襁褓之中,便想努力的睁开眼睛。
只可惜他努力良久依旧力有不逮,最多只能将眼睛睁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婴孩见状,知晓睁眼观察已是徒劳,便干脆的放弃,放松心神努力回忆。
渐渐地,婴孩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很快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喝孟婆汤就被鬼差一脚踹飞!
然而惊喜之情刚刚升起,他又忆起自己因着不哭,屁股上就挨了两巴掌。
算了,不和你计较,就当给我鼓掌了……
豁达的将两掌之仇抛去,婴孩便尝试着用稚弱的听觉去感受他刚刚降生的世界。
然而就在他刚刚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欢腾声时,忽感身子一轻,似是被人抱了起来。
未及思忖抱起他的是什么人,婴孩就觉鼻端传来一股让他极为安心的味道,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心生孺慕之情。
“我左寒柏有儿子了!”
“我儿左桐坤,将来定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婴孩嗅着令他心安的味道,听着让他心生孺慕的声音,心神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眨眼间就要睡去。
而在沉入睡眠的刹那,婴孩脑中念头一动:
左桐坤?
这就是我这一世的名字么……
好像……
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