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还泛着鱼肚白,雪粒稀稀拉拉的落着。廊房二条的胡同里一个瘦小的人影来到了博奇斋的门前。她提着一个翻了皮的箱子,清瘦的身体在萧条清冷的胡同里显得寂落,她穿着青色的旧布衫,幽黑的头发精巧的编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一朵朴素的银花点缀在上显得她简单却不失气韵风采。她显是来的早了些,只得在门外等着,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纸伞抖落了她肩头的淡漠与哀愁。
博奇斋的内宅里,牛瓦站在铜镜前仔细的梳洗好了头发,穿上暗蓝色长袍套上黑色马甲,他拍了拍衣袖走出卧室,院里的古槐树只剩下光秃的躯干,舒长的枝干上堆着雪。牛瓦走过长廊转过一个转角,水凳儿的磨声便一股脑的入了耳,他礼貌的敲了敲门说:
“赵先生,今儿早吃点儿?”
赵易和坐在水凳儿上,细致的磨着白玉碗,熬过了一夜赵易和抬眼便被光线狠狠的灼了一下,他停了水凳儿,应了一声:“牛瓦,你早些去开了铺子,最近苏老板不在,害得劳烦你多照看些,今个儿我也得休息一天了。”
牛瓦客气的答:
“赵先生您也忒客气了些,这本就是苏吟姐让我做的,都是本分。倒是您儿,可别累坏了自个儿,最近接的单子也忒多了些,您看要不推去几单?”
赵易和下了水凳儿,走了几步便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他推开门,牛瓦一张精神的脸便映入眼帘,跟他比起来倒真是显得他老弱病残了。他笑了笑说:“大可不必这样,这活儿我莫约着是赶得出来,几月已去了本钱都还没摸着一毛,那时是我陪着她去的当铺,没人更比她舍不得那镯子,能挣的钱自然是要挣的。”
“赵先生,我自是明白,可若是没了你北平第一玉匠,博奇斋还有什么奇头儿?”
“诶……谬赞了,这也是苏小姐看得起我,我个愣头又怎么能称得上这样大的名号?”
“哎哟!赵先生谦虚啦!得儿!今个儿光跟先生得了趣,这铺子可是要晚了些开张,怕是旁的那些个大老板又得说博奇斋装了大头。”
赵易和难得的笑起来,说:“那可得劳烦你去当那个冤大头了。”
内宅里,两人笑言作罢。牛瓦取下横木开了门,今日往来的人比以往少了些,最近多了雨雪怕是会脏了鞋不愿出门了。牛瓦眼珠子滑溜溜的环视了一遍街道,要收眼时正对上一个女人的目光,她站在大门前不远的地方正直勾勾的盯着牛瓦,牛瓦端详着眼前的女人,这个人的气质是不同于北平其他女人的,虽然打扮上给她加了不少岁月的气息,可那稚嫩的脸却是藏不住的,料也是不是本地人。牛瓦来了趣,开口就喊:“嘿!姑娘,可是有事儿寻来的?”
女人不由得一惊,她收拾的成熟却还是遮盖不了她孩子一般的脾性,她红了红脸,想喊却又怕自己的声音大,急着走向前说:“这位爷,你可认得赵易和?”
“嘿!姑娘可是抬高了牛瓦的身份,爷倒算不得,但赵易和赵先生我确实认得,不过你找他有事么?”
“事倒是没有,我是来投奔我哥的!”
“哥?赵先生是你哥?我倒是没听他提过,不过你愿意等上一刻么?我先去问问。”
女人笑起来,连连点头,可真是个孩子模样。
牛瓦心里暗笑,便招来一旁买糖葫芦的大爷帮着照看铺子一会儿,自己大步窜进了内宅,女人满足的盯着博奇斋,这豪气的宅子她怕是第一次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