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厅里不时就会传出一阵如雷的掌声,这样声势浩荡的诱惑也让门首外围来一群来凑热闹的大人孩童。年会接近了尾声,又是一阵掌声结尾,薛朗站起来随着人流出了大厅,还幸得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意犹未尽的教育改革上没人再抓着他不放。出了大厅,扑面而来的雨水泥土味让薛朗鼻子一酸,那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记忆却不愿放过他,那一年的夏天他再也跨越不了了。
1919年,初秋。
薛朗睁开眼,在萧条冷清的黎明,天气微凉,窗外的秋风吹着洁白的窗帘卷着丝丝雨水的气息,耳边时有时无的传来细雨的呓语,他整个人窝在医院的病床上,幽黑的发丝显得他更加的苍白。他浑浊的眼瞳笨拙的转动着,睡去的一年里岁月已经在他的内心酝酿成熟了某种悲哀情节,他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剪碎了黎明的微光,他木然的盯着天花板,直到泪水湿透了雪白的枕头。
早晨黄褐色的烟尘和迷雾几乎还没有散尽,耀眼的琥珀色的利剑就已穿破云层,带着淡色啤酒般的金黄与透明持续短暂片刻,接着火热的艳阳从迷幻的苍穹下升起来。早来查房的护士,震惊的站在门口,这位年轻的护士是专门照看薛朗的,但没想到有极大可能成为植物人的薛朗竟然奇迹般的苏醒了。薛朗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他的床边散落着几十封拆过的信,他手中握着一枚胸针,红肿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如一头绝望的困兽。
护士试着搭话:
“薛先生?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薛朗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话:
“沈……呢?”
“沈?您是说的沈小姐?您忘了么?她……已经走了。”
薛朗似乎终于得到了确信,他笑起来,泪珠子却忍不住的掉下来,他看着手里的月亮胸针心如刀割。一颗耀眼的圆钻被新月状的黑宝石缀着碎钻拥抱着,那颗钻石一眼望去呈黑绿杂色,是颗极为珍贵的“非洲之星”,堪称无价。这枚胸针是沈雪璃那一晚就便想送给薛朗的。一阵风吹落了那封滴满泪水的信,沈雪璃被关在沈宅的那半个月里她给薛朗写下了一百封信,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如沈雪璃一般自由洒脱,这枚胸针寄托的是她对他无尽的爱意。她的第一百封信里就这样写下了永别:
挚爱薛先生: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过得可好?我一直都很挂念你。
这封信,是我最后一次提笔也是致你的第一百封信,勿怪我对你痴狂的爱慕,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渴望。遇见你的那一日我是多么的蔑视你啊?!我怎的会那么蠢?还记得一日你烦极了我,让我悟会了向心力的原理再来会你的面,你怎的那么的遥远?你就是月亮吧,拒人千里之外,现在想来着实取笑了,因为下一次你又让我悟会楞次定律。
那一夜,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因为我终于悟懂了你那些谜题,我提着乱的一塌糊涂的礼服,但我未曾觉得狼狈,至今也未觉得狼狈,你信我么?
我几日没睡了,因为想念你,我写不了第一百零一封了,我的手没知觉了,不要取笑我的无能。为了赔罪,这枚月亮胸针就充当一百零一封了,愿你喜爱。
最后,我能大胆的问一次,你是在埋怨我么?我是个愚笨的人,你愿意亲口告诉我么?
这半月里,日子真的太难熬了,不能亲口对你说句对不起,你会不会原谅我?
我很爱你。
愿你一生舒颜。
沈雪璃
薛朗看着这江南的雨,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上别着的胸针,他几不可微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