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法自然,百道归虚,水出川海而生人,粟落砂砾乃衍续……”
青宸仍在背诵着那本《虚道子》,一旁的琅牧却早已昏昏欲睡,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一声似乎没有惊醒她,反倒是让她肆无忌惮地睡了过去。
青宸睁开眼看向她,颇为无奈。
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起身正要去拾起那本书,却听到扑棱翅膀的声音,抬头一看,狭小的窗口落了一只鸽子。
他冲那鸽子抬起手,鸽子便十分通人性地飞落到他手指上。
自然是一只信鸽。
拆了鸽子足上的纸条,就又从窗子把它放了出去。
青宸将纸条展开:皇城种红豆,缓缓可屠之。
是时候了。
许久前他在回禹州途中放出的信,总算是有了回音。
当时他只觉得肖可书与苍零皇室有关,恰巧手下的慕北又正在苍零国都严清州办事。
这人和流南差不多资历,也是他的心腹,他便顺手命慕北在严清州布了一招,现在想来,也算先见。
说起苍零,他对苍零的印象一向不怎么好,甚至差于墨渊。苍零的野心太大,仅仅这东南一方土地,实在难以满足他的贪欲。
现今其他各国皆是休养生息,不想再有战争,唯独苍零,是志在天下的。
可惜青宸动荡腻了,他只想找个地方安脚,若是苍零还想有所动作,他只能将其钳住。
将琅玕总部设于苍零,也是有这份打算在。
琅玕的根系布满苍零,从中架空,就算萧致源想有什么动作,他也能立刻得知并阻止。
只不过,似乎已经被萧致源察觉了。
明日,或许该找来萧云锦谈谈。
哪想,到了第二天,还没等青宸去找萧云锦,反而是萧云锦先来了牢里。
“难得穆阳殿下有空,来看我这罪民?”得了消息,青宸更是不慌不忙。
“这是公子的玉佩。”萧云锦并不接他的话,只是扔过一枚玉佩。
青宸接过了,确实是他常佩戴的那枚,“殿下这是何意?”
萧云锦唇角动了两下,开口道:“琅玕阁以谛听为纹,洞察天下,善听人心。”
“不错,谛听极符合我琅玕阁的宗旨。”
“你跟我装什么傻!”萧云锦蓦然失态,“花朝节当晚,严清州城家家户户悬挂花灯,可有近半人家的花灯上,都是你琅玕阁的图腾!”
“青思文,你触了苍零根基,你这是在找死!”
“本座从不怕死,”青宸笑着,“本座只怕苍零没了顾忌,旧计重施,像灭吴褚那般又搞出什么风浪。”
“你……”
萧云锦气结,半天说不出话。
她从来没什么野心,只管完成萧致源的吩咐,让她杀人她便杀,让她传话她就传,至于国家之间的纠葛,她并不是很明白。
说到底,是萧致源亲手扼住了她的眼界。
“穆阳殿下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本座倒有一事,”青宸仍是笑吟吟地开口,“本座想去拜见苍帝,不知可否?”
萧云锦只是低声重复了一遍,“你这是在找死。”
“或许。”
待熟睡的琅牧终于醒过来,却是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上。
“嗯?”
一时茫然。
“要去一个地方。”青宸不慌不忙地跟她解释。
“喔。”琅牧乖巧地应着。
“昨夜给你念的书记住了多少?”青宸又问。
“书……虚道子,迁南生修著……”琅牧扳着手指回忆着,竟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青宸忍不住赞叹地看了她一眼。
或许,该给她请个先生了,奶妈教的总是慢许多。
一路没什么话,只是走到傍晚,迎面来了个骑马的男子。见了青宸的马车,他翻身下了马,对着马车单膝点地行礼,“属下慕北,拜见主子。”
前头马车里的萧云锦听到声音,抚开帘子看了一眼,见是青宸的属下,只皱了皱眉,又放下了帘子。
青宸扬声让他起身了,又吩咐他去再买一匹马。
慕北比流南还要沉默寡言,更是不会去问什么原因,领了命便去最近的马市买了一匹驯好的马,不多会儿就追上了青宸的马车。
拱手复命。
却不想从马车里飞出一个人来,紧接着便听到青宸说:“尽快教会她骑马。”
慕北赶紧把那人捞回来,安在刚买回来的马的背上。
也不由得一怔,是个女孩。喔,是主子在啸月森林捡到的那个狼孩。
也不再多问什么,翻身和琅牧上了同一匹马,手把手教着她。
但是,或许是琅牧身上的气味太让马匹不安,这马虽是驯得好好的,缰绳握在她手里时,却总是不听话。
就算她有再高的领悟力和记忆力也无济于事。
学了半天骑马,不但没学会,反而是身上的伤口裂开了,渗出血来。饶是如此,慕北仍在一丝不苟地教着她。
倒是青宸不经意地从马车里瞥见了,皱了皱眉,让慕北停下了,把琅牧又送回了马车里。
琅牧一进马车,直接是累得瘫倒,生气似的看了青宸一眼,转过身去再不理他。
青宸无言笑笑,确实是他急于求成了,倒忘了她刚受了伤。
这慕北什么都好,就是略死板了些。
想着,又把慕北招到马车边,问:“严清州的事传到什么程度了?”
“回禀主子,只是几个国家高层知道了严清州的消息,还有几个江湖组织也知道了,苍零似乎有刻意传播。”
“都是哪些人?”
“墨渊国,即坊古城,凯荣国,还有天经阁,刑锋堂,千机楼。”
青宸冷笑了一声,萧致源的动作倒是快得很。这消息散出去了,有心人听到,难免多想。
“能拦还是尽量拦着,总不能由得他兴风作浪,这江湖受不起。”
“是。”
严清州近半百姓都是琅玕阁手下,这话落进江湖无异于平地惊雷。
连苍零都城都是如此,那么其他的国家州县呢?
琅玕阁竟是龙踞大陆上规模最大的组织,且不动声色地潜伏了这么多年?!
思文公子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成,他想另立一个国家吗?!
若这时候青宸扬言说并无他意,恐怕是无人相信的。现在消息灵通的人都在盯着琅玕阁,只怕他扯旗起兵,一呼百应。就算是天经楼这一古老组织,也难免对琅玕起了提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