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琅玕阁已经近一个月，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青宸去跟季赤文道了别，不出所料，季赤文惊讶之余，还是放下了手中堆叠如山的奏折，亲自出城十里相送。青宸多次停下劝他回城，这才算是正式道别。
待季赤文回了宫，却发现太后许氏正等在宣清宫门口，季赤文一时尴尬，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真要说起来，是他顶替了人家儿子的位置，但是许氏这人，又何曾把“季赦”当做过自己的亲儿子？在她眼里，所有的太子皇子，都只不过是她稳定权势的道具而已。
现如今，人去楼空的下场，也算是她的报应。
尽管如此，该有的规矩礼节季赤文还是做足了。他稍微向许长平躬了躬身，道：“皇太后怎的来了儿臣这里？方才儿臣前去送别友人，倒是冷落了您。”
许长平摆摆手，“是哀家自己来了没让人通报，哀家的不是，皇帝不必在意。”
季赤文仍是恭敬的样子，话语里却隐隐透着不满，“太后怎会有不是的地方？太后圣明，该是儿臣的错。”
“皇帝，你……”许长平颇为不可思议。季赤文这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但是因为这孩子懂事听话，她一直待他极好，却不想今天被他这样明嘲暗讽，当下气得不轻。
“天冷，太后还是回宫吧，回头要是冻出个咳血的痨病，儿臣可就是无地自容了。”说罢，拂袖就进了宣清宫。
许长平愣在原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转身，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坤宁宫。
宫里点着静心的檀香，经书整齐地摆放在桌案上，佛像也恭敬地供在正位。
她想要赎罪，尽管说，已经太晚太晚了。
她今年已经六十余岁，先些年做的事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这些小辈要恨她，也是应该的。
“阿弥……陀佛……”
琅玕阁情报网遍布整个龙踞大陆，总舵设在位于大陆东南部的苍零国，主要还是青宸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才选了个四季温和湿润的地方。
他功力不差，但是，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实在是受不起折腾了。
幼年时心口的旧疾未愈，后来还得了痨病，现在，区区一场风寒，也能轻易让他倒下。
归途的路要比来时好一些，队列中不用搬那许多的贺礼，再加上天气开始回暖，越往南走，气温越是回升，青宸觉得自己的头痛都好了许多。
只一件事，让他心里不爽快。
须州城，来时何等繁华，区区几日，最热闹的街区都已经是门可罗雀，地上散落着的，只有被泥水浸湿了的冥币。
青宸沉着脸，唤了流南去敲开了药铺的门，借着买药的名头，打听到了近几日发生的事。
先是一名乞丐死了，人们也没有多在意，扔了乱葬岗了事。可是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数目越来越大，而且皆是死于贫血，民众就开始慌了。
到现在，几乎所有药铺中补血的药材都被抢售一空，但是死亡人数只增不减，开始还有不少黑市商人故意抬高药价，到后来，黑市商人都怕丧命，不敢来须州做买卖了。
青宸沉默着转了转扳指，此事实在诡异。
临走时，季赤文告诉了他有关饮血针的事。
据他所知，饮血针这种上古邪器，应该是记载在一本名为“墨工鉴”的古籍上。
这本古籍记载了各种奇门遁甲、各类神药剧毒，因为其中记载的大多都是邪恶的，所以原本已经被毁，拓本也应该是被大量销毁了。
前几年出现过一本残本，但是很快，这消息又很快地沉寂下去，就像是被人强行压了下去一般。
而最后的踪迹，就是消失在即坊古城。不得不说，这个线索，还有那条消失的面巾，都让华宁安十分可疑。
青宸皱了皱眉头，在心里对华宁安有了几分怀疑。
出了须州城不远，就是啸月森林了，冬天的啸月森林永远是危险的，不过现在是上午，青宸也没有多顾忌，以现在的行进速度，天黑之前走出森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进森林，琅牧好似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一般，兴奋异常，负责看管她的流南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着她，防止她跃下马车。
一路行进，倒是没有碰上什么猛兽。
白天的啸月森林景致还不错，偶尔会有几只留鸟被人声惊倒，振动翅膀，叫着飞走了。
忽地，一群鹦鹉“呼啦啦”地飞了起来，鸟群中，传来一句人言：“哥儿！哥儿！咱们的母女情分，就此终了了。可惜爹娘为你寻来了仙灵芝，你也无福消受了！”
这一声响起，群鸟都开始重复这句话。
马车中的青宸一惊，仙灵芝！猛然拨开马车帘，喊道：“流南！”
流南当即了然，俯身拾了一枚石子，掷向鸟群，正中当中一只的翅膀。流南前去捉回那只鹦鹉，拔剑削了那鹦鹉的翅膀尖，然后呈给了青宸。
琅牧好奇，想要扑过去玩那只鹦鹉，青宸一边不动声色地伸手抵住她的额头，一边接过了那只鹦鹉，“再说一句。”
而那只鹦鹉也就真的又啊啊地叫着，开口说了人语：“哥儿！咱们的母女情分，就此终了了。可惜爹娘为你寻来了仙灵芝，你也无福消受了！”
“哥儿……”青宸缓缓重复着，看了琅牧一眼，转头对流南说，“让人把那群鹦鹉灭群，不能让旁人听到。”
“是！”流南拱手应着，去招呼了几个护卫，追着那群鹦鹉去了。
本来，青宸以为琅牧只不过是个森林附近村落里的孩童，恰巧被狼群收养了，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她的父母并非常人啊。
知道仙灵芝的存在，还寻到了仙灵芝……听说话人的语气，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也就是说，最终这一对父母，应该是死在了守护仙灵芝的猛兽手里。
会不会，是兰德和巫溪？
也就是说，琅牧，就是兰德之女，巫舒哥？
巫舒哥，哥儿，倒也贴切。
至少八成的可能性了。天缺之人不多，又恰巧是在啸月森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琅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扒开青宸抵着她的手，兴冲冲地看着这片自己活了十余年的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