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青宸也不至于为了一盘蜜饯山楂就气到不能自已。
稍作平缓之后,他看了眼瑟缩在角落的琅牧,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头疼地皱起眉。
当下事情太多太乱,不能为了那些陈年旧事分心啊……
现在又得知了刘文辉一事,狐疆玉的价值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它对葬月鼎的作用,也就是说,刘文辉与葬月鼎之间有了什么联系?或者说,只是为了报复葬月教?
青宸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什么,猛然站起来,唤道:“流南!”
流南即刻从门外进来,单膝点地,拱手应道,“听主子吩咐。”
“先前偷狐疆玉的那个黑衣人,尸体现在何处?”
“回禀主子,还在诏狱,派了仵作在调查死因。”
青宸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去诏狱,把他蒙脸的面巾取过来。”
“是!”
通常来说,流南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这次亦不例外,然而,流南却空手而归了。
那条面巾,已经在诏狱消失了。
流南沉默着跪在青宸面前,等着领罚,青宸却并不生气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想。
当时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刘文辉面巾上确实有什么花纹,本来他想把那面巾拿过来确认一下,但是面巾却消失了,也就是说,有人怕被人认出上面的暗纹。
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呢。
摆摆手让流南退下了,青宸闭上眼睛养神,思索着接下来的线索。
刘文辉在巫溪和兰德消失后,加入了一个以猰貐为标志的组织,然后想要来偷狐疆玉,也就是说,葬月鼎很可能是在这个组织手里。
当然,这个设想的前提是排除掉这个组织与葬月教或者千机楼有仇,不想葬月教与千机楼有友好关系。
只不过葬月教和千机楼素来是中立态度,一向与人为善,从未听说有什么仇家。
哦对,葬月教唯一的仇家南疆巫氏,已经被葬月教打压至灭族了。
所以,查出这个以猰貐为标志的组织就是很重要的事了。
想着想着,青宸搭在桌上的手一颤,眼睛猛然睁开,一盏茶杯放得离桌沿太近,竟是被他大意之下拂下桌子,摔了粉碎。
正自娱自乐的琅牧被他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看向他。
青宸颤抖着声线,缓缓开口道:“华宁安……”
当日刘文辉被缚住,正是华宁安亲手把他的面巾摘下。
那时青宸没有在意,毕竟华宁安的行为十分合乎常理,现在想来,她那时似乎漫不经意地一直攥着那面巾,后来临走的时候,就随手塞进袖子里带走了……
这个想法着实吓了青宸一跳,但是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华宁安是什么人他不会不清楚,她与姬无尘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特别好的交情,但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不是她无意为之,也只能说,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马车里的华宁安沉默地看着手上的黑色面巾,上面凶狠的猰貐花纹震慑心魄。
叹了一声,她缓缓握紧了手。
天色昏暗,马车里点了火烛,她就把那面巾递到火烛上,火舌燎上面巾,顷刻燃烧起来。
随手把燃烧的面巾扔出了马车,在夜风中燃烧成了灰烬。
天道有常,报应不爽啊。
确实是即坊的错,是她的错,一切皆因她起,若不是她,现今天下态势不至于此;若不是她,那个少年也不至于此。
即坊古城有一天才少年,名曰顾云仁。
顾云仁此人敏而好学,尤善炼丹,本是预备参加葬月教,以得到更高的发展,但是,却因为恋上了城主的女儿华宁心,而选择留在了即坊古城。
华宁心,华宁安的同胞姐姐,生性喜静,是个典型的端庄淑雅的大小姐,而且,作为即坊古城最可能的下一任城主,华未仙也没有忽视给她们姐妹教授功法。
让人惊讶的是,尽管华宁心不声不响,表面上也没有在功法上用太多心,但是论起武功,华宁心还是要强出华宁安一截。
俩姐妹尽管性格不同,关系却十分亲密。
因为已是即坊古城下一任的继承人,华宁心年纪不大就开始板着一张脸,在外人面前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在亲妹妹华宁安面前却总是会卸下一身伪装。
即坊古城对于顾云仁和华宁心之事,还是很支持的。
尽管顾云仁是个孤儿,没有什么尊贵身份,但是如果他能入赘,那一手精妙的炼丹手法对即坊古城将是极大的辅助,而且,由于没有什么背景,他将会对即坊尽心尽力。
然而,这桩婚事最终没能成,因为华宁心,死了。
那时华宁安的性子比之现在更加嚣张,某次外出,惹上了一帮流匪,武功不敌他们,被下了麻药,绑了票。
流匪本就是亡命之徒,认钱不认人,哪里管你是不是即坊的城主女儿,能得好处就留着,没有好处就杀掉泄愤。
华宁心派人去交涉,那些流匪只道是不给钱就撕票。
当时华未仙正在闭关,华宁心不敢打扰,但是又十分担心妹妹,冲动之下,拿了自己全部的积蓄就独自前去,想要赎出华宁安。
钱已得手,流匪见这一对姐妹都是绝色,更是难得的双生子,当下就动了歪心思:若是把这一对姐妹卖到黑市,那可是天价啊。
后事不言而喻。
土匪想要绑了她们两个,华宁心拼死救出了华宁安,自己却是落入狼口。
她被华宁心推上快马,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流了满地。
就为了此事,顾云仁恨毒了她,若不是她与华宁心分毫不差的样貌,怕是早就被他泄愤杀死了,就像那群流匪后来的下场,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死无全尸。
顾云仁就像是中了邪,抱了华宁心的尸体一言不发,几天后就不知所踪,等他近几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忍血教的教主了……
是她华宁安欠他的。
她一直心怀愧疚,当年曾经沉寂一年,就算现如今看似又恢复了当年模样,心里仍是横了一根刺的。
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是顾云仁?
华宁安痛苦地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中,喉咙里是压抑着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