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七嘴唇铁青,刚刚还在安逸的酣睡,醒来怎么就变了天?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血液倒灌进脑子,眼前的事物似乎变得不真实起来。
可这些悍匪为何不破门而入?
随后他想明白,是这张麻子救了两人一命!这草庐破旧不堪,就像是废弃的马房,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更不可能藏匿财物,所以二人得以逃过一劫,短时间内这些匪徒应当不会发现这里。
“冷静,冷静。”他在心里劝着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
悬七从未想到自己还未踏入长安城,便要遭此一劫,活了十六年以来,他第一次面临死亡的恐惧,从前听哥哥讲起江湖的腥风血雨,只觉得是编篡,如今看来外边的世界要比哥哥讲的残酷的多。
他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当下最重要的是保全性命。
虽有着哥哥教的三两下三脚猫功夫和那《长生诀》中的一招半式,应付寻常匪徒不成问题,但若是这些悍人一拥而上,自己也必定寡不敌众,况且身边的二狗子只是个寻常孩子,已然瘫软在地,要想再多保全一人实在考验自己。
——那,外边那些妇孺及无辜之人呢?自己就不去管他们吗?
一段回忆冲进悬七的脑中:
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的青年人横眉怒目,是哥哥悬六,他一脸严肃对着面前半大不点的小屁孩说:
“心地善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论功夫如何,身份贵贱,那才是了不起的大侠。”
“若是如你这般懦弱胆小,连朋友受到欺辱都不敢上前阻挡,怎么成为顶天立地的人?”
“怎么成为顶天立地的人”这句话不住地在悬七脑海里回荡,若是哥哥已经被害死,未来报仇的道路只会愈发艰险,若是再遇此等事情,依旧坐视不理,保全自己吗?
“我要出去救人!”,悬七下定决心,对二狗子道。
“别,你,你别去,性命会搭进去的。”
“呵!”悬七嘴角硬挤出一丝弧度,“不会,我可是大侠悬六之弟悬七。”
即使是在草屋光线昏暗的光线中,二狗子也能感受到此刻悬七脸上的坚毅,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七哥会做出这样的抉择。纵然在日后二狗子行走江湖,杀人如麻的时候,这一刻也时常回溯进他的脑海,当然,这是后话。
“你在这草庐中躲好,我会尽力不使他们靠近这里。”悬七补充到。
少年推开门,走了出去。
夕阳如血,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阴翳中透出的黄色暗光映在四处的血泊中,使世界压抑起来,而与之相对的天空,月亮的轮廓也能看到了,只是光芒暗淡的很。
悬七的身影在这光与影之间显得英武而悲壮。
十几步外正有一匪徒,双臂粗壮,举起大刀劈向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举起双手握住刀柄,勉强支撑,嘴上不住的求饶。
悬七朝着那边奔去。
“只要我跑的够快,就能救下他,”悬七这么想。
这匪徒似乎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转头看见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先是愕然,随后眼里闪出邪光,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收回刀的同时,一脚把那男子踢开,欲一刀砍碎这个小鬼的鲁莽和坚毅。
可他失算了,当他刀劈下的一刹那,少年以一种疾风般的速度抽身闪开,随即有一股力量击打在自己的腕部,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屁孩竟然有这样大的力量,不意中刀脱手,落地。
见悍匪弯腰欲捡刀,悬七对着那人柔软的腹部猛踹一脚,歹人倒在远处,捂着自己的腹部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悬七弯腰拾起了那把刀,朝男人走去。
在他恐惧的目光与高声的求饶中,手起刀落,落霞落在匪徒扭曲而痛苦的脸上。
悬七或许有一丝犹豫,但若是他不这么做,只会有更多人死去,他从未想过江湖原来是这样的江湖,世界也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世界。
来不及调整心态,悬七看见远处地狱般的景象,有更多的人正在被无辜杀害,在短短一个下午之后,安适恬淡的乡村景象被这一人间炼狱所替代——倒在匪徒的刀下的,有壮年男子,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有襁褓中的孩子!
“禽兽不如!”悬七疯狂了,彻底的疯狂了。
他忘记了所有招式,向着那些亡命之徒聚集的方向狂奔过去,他不想再耽误一刻,他暗自立誓定要杀了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唯有这些猪狗不如的人渣的鲜血才能熄灭他的怒火。
有几个正沉浸于鲜血的凶匪尚未反应过来,在诧异中就失去了性命,悬七重复着劈砍的动作,手腕近乎脱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手,哥哥当年的那席话不正是说给现在的自己听的吗?
越来越多悍匪注意到了悬七的动作,朝着他身边聚拢过来。
悬七巴不得如此,这样乡亲可以免受其害。
在众人的围杀中,悬七不护要害,凭借速度与本能躲避,砍杀,刀下亡灵已逾十人,可他也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双拳难敌四手,悬七身上的那股猛劲儿渐渐消耗殆尽,刀的速度与力量不再如片刻之前。匪徒们见他的凶猛被削弱许多,眼里露出凶光,进攻愈发卖力。不多时,悬七身上的粗布衣服被割开几道口子,隐隐看见鲜血浸了出来,虽不足以致命,也不至于使自己丧失战力,但每次提刀都要扯到伤口,疼痛非常。
悬七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黑色的雪花斑点充斥在他的眼前,几乎随时就要晕厥过去。
“我…我要死了吗?”
“我哥哥怎么办?二狗子能活下去吗?”
“我还没见到哥哥口中长安的繁盛呢。”想到这里,悬七嘴角露出凄绝的笑,他笑自己的幼稚,也笑世间的险恶。
若是哥哥没有死,他会给自己报仇吗?
他想起自己从没给哥哥说过自己从前怕黑,哥哥总认为悬七是顶天立地的少年。哥哥啊,若是要埋葬我,别把我埋在地下。
“呵。”他又笑了,哥哥至今下落不明,或许兄弟二人可地府相会。
“嗖”,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是剑!
情况有变!悬七镇定精神,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眯着眼睛看了看剑的方向。
隐约中,悬七看到一个年龄左不过二十五六,身着白色锦袍的侠客正踏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