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悬七已经筋疲力尽,甚至萌生出了折返回去的念头,但一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哥哥,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从腰间取下水袋,朝嘴里猛灌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在嘴角的水珠。
二狗子此时也沉默不言,仿佛有什么心事,本来二人还能开开玩笑,互相调侃,但此时本来活跃的两个人竟然难得的安静。
道路已经比夜里明晰多了,两人这才发现自己走过的路着实坎坷,下雨把路面冲击的坑坑洼洼,难怪感觉脚底下快要磨出水泡来,悬七停下步子,左脚支撑,活动了几下右脚的脚腕,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了。
这时,二狗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踮起脚尖朝远处望了望:
“七哥,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炊烟升起来,想必是个村落,咱俩现在过去或许能讨到几口热饭,吃饱后再歇息一番可不美哉?”
悬七也望见了,这村子虽然小,但一片祥和,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几个壮年男子正在远处的田地里劳作。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走吧,别耽搁,我已经饿得快走不动了。”
两人耐着性子继续赶路,不多久村口的房屋、田间的小路都明晰了起来,耳畔也隐隐约约传来了公鸡的晨鸣。
村口有一瘦高中年男子正在路边小憩,看到二人,眼里闪了闪精光,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朝二人的方向快走过来。
“呦,二位小哥背着行李,是外乡来的吧?”
无事献殷勤,非盗即娼,这人生的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不似好人,而且其他男子都去田地里了,只有这男子鬼鬼祟祟守在村口,如此想着,悬七也警惕起来:
“你打听这作甚?”
“嘿嘿,我叫张麻子,看二位精神不佳,是否是想在本村找个落脚的地方?我家开的客栈酒肉充足,房间整洁,最重要的是价格公道,二位小哥不妨考虑一下?”
原来是拉客的,悬七放下了心,想想连着走了一夜路也该找个地方歇歇脚,况且只是一个偏僻村落,料想住店也不会太贵:
“行吧,你带路领我二人去。”
进了村,顺着村道往里走,悬七张望四周,发现都是民舍,此时已是清晨,有几户农家的男子都带上了农具,看样子已经准备好了去田间劳作。
只是没有一点集市的景象?哪里又会有什么客栈呢?莫不是黑店?可两人一副穷酸样,哪是有钱的样子?悬七的心里犯了嘀咕,。
走一步看一步,我悬七也是会点武功的人,更是悬六的兄弟,怎会怕这小鱼小虾?悬七最终还是打消了疑虑。
大略走了一刻钟,张麻子领着二人停在了一间破败的草庐前,一边拿出了钥匙准备开门,一边对二人道:“两位客官里边请。”
只见这破草屋子裸露在外的墙柱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仿佛就要马上垮塌,屋顶的茅草也不知道是被大风卷走还是有人拿去了,稀稀拉拉的,和那“悬府”比起来,这间房子算得上是有之过而无不及啊;步入里屋,蜘蛛网占领了墙角、窗棂,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木头气味。
悬七皱了皱眉,二狗子忍不住了,一脸愤慨,道:“你莫不是在消遣俺两人?这哪是客栈,像极了马房。不对,哪里是像极了马房,这简直就是马房!”
“客官别急,条件是简陋了些不过我在那锅里给二位备了吃食,水桶里尚有才打的清水,二位若是累了可以在这床上直接休息,客栈本村就此一家,你若是去找别人,别人都未必让您进门。我们价格算很公道的,干脆住在这里得了。”张麻子陪着笑道。
二狗子不耐烦地问:
“多少钱?”两人的确除了这里无处可住了。
“嘿嘿,”张麻子转了转脑袋,伸手比了个一。
“二狗子给他一钱。”这价钱的确便宜了,悬七想着干脆将就将就住在这里,等歇完再赶路。
“不不不……”张麻子摇了摇头,依旧面带微笑。
“不会是一两吧?!”二狗子问道。
张麻子点点头:“哎对,不二价。”眼睛闪烁着精光。
一听这话,悬七皱眉蹙眼,这就是所谓的“价格公道”?喝道:“你这是明抢!”
“二位休要说那谬言,这村本就偏僻,物资贫乏,从附近交易来的吃食本就比寻常贵上几分,我这价格也算公道了。”张麻子辩解。
二狗子听到这里又要上前理论,悬七实在疲乏得很,便拦住他,道:“不就一两银子嘛,给你就行。”
悬七正欲取钱,就见二狗子从腰间取出一粒银子放在张麻子的脏手上,并挥了挥手,示意张麻子赶紧走,得了钱的张麻子满心欢喜,屁颠屁颠地溜出了门。
悬七疑惑不已:“二狗子你事先也未备行李,哪来的这么多钱?”
二狗子滞住了,眼神飘忽不定,结结巴巴说道,“这银钱…嗯这银钱俺爹给俺的,”接着补充到,“这次随七哥出去,少不了要给你添麻烦,这次算俺请您的。”
“行了吧,你那嗜赌如命的爹会舍得给你这么多钱?”悬七嘴上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追究,多半是这小子偷拿的。
看悬七不再追问,二狗子偷松了口气说:“咱俩快吃点吧,吃完好歇息一番,俺都累了。”
悬七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巨大的黑锅和中央巴掌大的小碗。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道:“怎么就这么小一碗?还只有馒头咸菜?”而且这馒头看起来似乎硬的堪比砖块,咸菜也干干巴巴,估计放了不短时间了。
料想找那张麻子也理论不出个所以然,二人也挨不住饥饿,只得就着凉水把馒头咸菜咽了下去,随后倒在砖块堆积,干草铺就的床铺上沉沉睡去。
由于前一日不停歇的奔波,两人困乏至极,这下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便如同死猪一般酣睡下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悬七做了一个梦。
梦里,悬七找到了哥哥,此时的哥哥已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贾,不仅明媒正娶了李小花,还带着自己吃喝玩乐,云游四方,乐的他合不拢嘴,望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正要想大快朵颐之时,
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从草庐外传来,
“啊!!!”
二人惊醒,已经是傍晚,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凄惨的叫声,伴随着孩童的哭声,
什么情况?悬七揉了揉依旧发昏的脑袋,脑海里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色已然暗了,微弱的光从草庐屋顶的缝隙处透进来,有几滴积水滴落在床铺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一墙之隔,嘈杂的屋外和安静的屋内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种恐怖的诡异气氛在蓬草庐顶下弥漫开来。
二狗子翻身下了床,扶着门沿,微微开了点缝,朝着外边看去,黄昏的暗光顺着门缝进来,照在二狗子的脸上,使他那吓到扭曲的脸上更添几分惊恐,他呆若木鸡,只因他从没见过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
“怎么回事二狗子?”身后传来了悬七低声而急促的发问。
二狗子闭上门,瘫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地面尝试着再站起来,但双腿不听使唤。
“喂,你倒是说话呀!”悬七愈发焦虑了。
二狗子慢转过头颤抖地说:“外边有悍匪正在砍人,地上…地上全是血,就有个人头就…就落在门口十几步远的地方,咱们…咱们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