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享受着初恋的快活日子的时候,基本上也就不会想起早已不在上海的同桌了。这就是说当你曾经喜欢的人对你已经没法触及,或者你做出了别的选择,你就该把她/他的形象塑封好,定型然后塞在床底,决意不再轻易打开。这时候我就move on——这个词在汉语中难以找到对应的词汇——投入真正你情我愿的恋爱,而不是对着天边的女孩子傻乎乎的幻想。
我很早在信里跟子孚提起了这事,想来她也不至于吃这种虚无缥缈的飞醋。但没想到的是她在回信里跟我说起,她也有个暗恋的男孩子,并且现在这种感觉还继续存在。我一时间觉得始料未及,但也说得通。我和子孚既然都能在这个岁数出奇顺利地进入交往状态,对感情的认知肯定不会完全空白,先前她也喜欢过别的男孩子就一点都不奇怪了。这个男孩子叫阿伟,和子孚一个班,能有点什么感觉简直是顺理成章。我是能理解那么一点他之与子孚,就如同两年后子孚之于我。照子孚的描述看,他是至少喜欢过她的。但是快两年了没有一点进展,最多也就是陪她回家过一次,这就意味着我虽然起跑慢了些,也并没有多大劣势。
在我的人生观里面,喜欢上一个姑娘之后,最最基本的底线是要将心意传达过去,否则肯定会留下自己没法原谅的遗憾。假设我跟子孚告白之前有人告诉我,放弃吧,她早就心有所属了,那我肯定一巴掌把这人扇飞——别说她喜欢谁,哪怕已经谈婚论嫁,只要她还没拜堂,我就一定要试试看能不能把她的花轿半路截下来,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在感情这事上,只有我喜欢的人亲自拒绝我才能让我退缩——也许仅仅拒绝一次两次也不能。子孚后来说我是个固执的人,做起事情来犟的拉都拉不住,有段时间她看我不爽,想甩我也甩不掉。想来这也就是十几岁的少年能做的事情,前一阵子我老同学孩子满月宴上我听两个大龄男青年抱怨相亲对象对他们不理不睬,曰“我舔她最多一星期,她应该对我有所回应,否则我肯定不理她了。”这样一对比我们年轻时候确实是够幸运的,至少体验到了爱情的滋味,也算是为爱情疯狂过,没有落了庸俗。
我有那么一阵子觉得阿伟给我增加了很多困扰,没能让我从一开始就和子孚没有负担的开始。但这是环境决定的,他们认识一年多了,而我用子孚的话来说是“突然闯进她的生命中”,这起跑线就天然的不一样。但我是相信我在子孚心里是特别的,否则她也不会答应我任性的告白,这就让我长期觉得自己对着阿伟并不是什么都不如,相反还是势均力敌的——至少我对子孚是足够直白的,也足够热情,而他则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试图和子孚发展恋爱的关系。
我就这么告诉子孚,我会努力让她喜欢我超过阿伟。并且如果她觉得实在喜欢他,那么和平分手也是好的。
子孚答应我说,给她时间,她会试着慢慢对阿伟释怀,然后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一个人。其实这倒不特别在意,她对他的感觉从来不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我固然希望她完全属于我,但强求她只会让她觉得我苛刻,最后没法答应,倒可能不欢而散。
关于这些,我想问她的只有一个问题。如果她回答了就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我确实与阿伟不一样。因此我在信的附言中简单的问道“你爱我吗?”
子孚是这样回答我的,她抄了几句那时候很流行的歌词:
“Love U, Love U, Yes I love U.你听见了吗
这是我第一遍第一千遍心里的回答
那些身边的人经过的人我都不牵挂
我只去你想要去的天涯”
我觉得这足够让阿伟的问题从我脑子里滚蛋了。对子孚来说,眼下她已经努力做到了最好,至少她没跟阿伟说过爱,我在大多数方面已经领先了,就让她留着这段念想继续前行也好。关于阿伟的故事其实还有几年才结束,但是从这时候起对我来说大概就没有大的影响了,最多在子孚的社交媒体上偶尔能看到她得不到的酸,这种时候我也会觉得酸酸的,仅此而已。诚然,子孚和他在一个班,但是我见过他不少次,高高瘦瘦的,看着就不是会和子孚走到一起去的人。所以我那时坚信,假以时日,她真的能做到跟我一样,把过去塞进床底。我对阿伟的嫉妒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人去无条件的喜欢一个人是最最难得的,我把这种感觉给了她,她却给了他。加倍努力地去付出,我所能得到的也许最终会超过他,但是有那么一小块是没法相比的。
后来过了一年又一年,我始终没有因为阿伟的关系和子孚有过矛盾。但我也是体会到了,情侣之间的关系大多数时候与我预想的不同,遇到大到难以跨越的问题我们往往可以想办法处理的很好,而日常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引得争吵不断。
子孚对这点明白的比我早很多,她几次跟我说,我们要经营好这份眼下感情。我那时候并不明白,因为我对经营任何东西都不大有兴趣,我只在乎和她当下是不是很快乐——我们约会的时候实在太少,而书信往来很多,而任何人写东西之前都要思考,思考多了就会忧郁。中学时代少数几次我将她搂在怀里的经历都特别珍贵,这自然是快乐的。我记得最早一次我搂着她就是在她跟我说了阿伟的事不久,我感到相当诧异,因为那时候我们初次牵手也就两三个星期,照这个进度到寒假之前我们就要紧紧抱在一起了,再往后就不敢想了。因此我们就仅仅在见面时感到无比的快乐,分开后体验到长久的相思带来的忧郁——读信写信的时候思想就相当于间接碰了面,眼前的人却是幻想的,最终成了快乐夹杂着忧郁。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曾经觉得和子孚在那段没有Wi-Fi的时代在一起的时光那么值得珍惜。那时我们分别的多见面的少,并且见面的时候就是在缓解相思带来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