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京的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我虽然避免不了晕车,但是忍住了恶心没有吐出来。那个时候还没有普及智能手机和wifi,我带了两本书打发时间,但倘若有在长途汽车上旅行的经验,就会知道这种体验是极其糟糕的,专注看书只会增加晕车的难受体验。这么多年来我对付晕车唯一的有力武器是打开窗户吹风。子孚在我前面一辆车上,我身边坐的是阿美,她倒是兴致勃勃跟其他人打牌了,不论哪种牌戏都是我一抹黑的存在,这三个小时过的无比漫长。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中午的时分了,车子直接停在了中山陵山脚下。对这段我实在提不起兴致回忆,那只是很普通的游记,主要是因为这几个小时里我和子孚并没有碰过头。天气很热,其实这样的游览也有趣,我十四岁的时候还是少年心性,认认真真的把这个陵园游览了一遍。至于后面的旅途更是印象模糊,和后来高中社会实践再来南京时候的记忆混到一起,总之是没有子孚的那几个小时难以回忆。再有印象就是晚饭后到了宾馆,这家宾馆的味道重的很,就是宾馆里才有的霉味加上消毒药水的酸味的难以描述的气息,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初中夏令营住的能有多好。
在宾馆的前台分好钥匙之后我和班上一个甲级男生分到了一间标间,这倒不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住宾馆了,因此进房间也熟门熟路。在回房间路上我就跟子孚约好了晚点在她的房间见面,这时候还早。进了房间之后,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洗澡。这事曾经让我震撼了很久,我同班的那个男生用很平常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先去洗澡。”我匆忙点头答应了,然后先是因为惊讶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在我面前开始脱衣服,再匆忙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赶紧把头别过去不堪一个男人在我面前脱了身上所有衣服。等他脱完了进了浴室,我把头抬起来还是觉得有点荒唐,因为我一向比较注意隐私,在我的认识中脱衣服洗澡始终应该是在进了浴室且关上门之后的事情。并且他将这一切表现得相当淡定,过了一会他光着身子出来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看到个同性光着身子站在面前绝对比看见异性更加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是因为我是个纯粹的直男,并且怀有一种朴素的贞操观,认为不穿衣服是不能见人的,除非这人跟我亲密到了能一起洗澡的地步。
因此等我洗完澡之后,我穿戴整齐了才开始游荡。这里的整齐指的是短袖T恤加上中裤,并不包括鞋子,我脚上松松垮垮地穿着宾馆的一次性拖鞋。而游荡指的是一个个房间去串门,很多人都这样串来串去并且觉得相当有趣,因此有人的房间干脆开着门欢迎来客。当时正好是世界杯期间,我见到的大多数房间都开着电视看球,要么是几个姑娘围成一圈打牌。这些人我大多不熟悉,因而也没多停留,不过倒是在逛了几个房间之后遇到了独自一个人看电视的青姐,她也洗了澡,披头散发地趴在电视机前面。那个时候的青姐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因为考试分数一向很低被人说成傻乎乎的,但跟我玩的来人其实不傻,她只是不擅长做题,这让她在班上人缘不怎么好,现在也一个人在房间里没有伴。她的房间很冷,我觉得是空调开的不对,捣鼓了几下还是没有结果。青姐说要不你给我暖暖被窝吧。我觉得她知道我和子孚在交往,我又长得没有俊俏到会让她对我动心,因此就跟她并排坐在被子里。这里可以看出我初中时对这种层次上的异性接触是不抵触的,何况这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可以见到子孚。过了一会我们一致认为就算是两个人并排靠在一起都冷的呆不下去,我便提议她跟着我去找子孚,顺便一路游荡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人。她也不想在这个冰窖里待下去,我们两个便又回到了走廊上,青姐还额外裹了条毯子,像极了出埃及的以色列人。我们找了三五个熟人恰好都不是子孚,她觉得无聊且困,于是我给了她我房间的钥匙让她去那边睡,我一个人去找子孚。这也刚好,要我看,和子孚独处时最好,青姐去了就不够隐私。但这也没成为最后的事实,给我开门的确实是子孚,不过她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她班上的姑娘,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我知道子孚一向对我是不见外的,后来我去她家玩的时候也没把我当外人,只是这时候我还是不理解为啥她会让同学陪着她见我,应该不至于是信不过我。我们两个当面话倒没有书信上写的那么多,也就是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也许是单纯的白天玩的太累,子孚跟我聊了不久就开始打哈欠。这时候我就遇到了一个现实中的bug,我已经把钥匙给了青姐,她在我的床上睡觉,那我现在过去肯定是不能给我开门的,除非我把她敲门叫起来,然后赶走。这事我显然做不出来,我说子孚,要不我今晚睡在你们这里吧。子孚因为对我不见外并且信得过我,决定让我留下,就一脸高兴的说,没问题,你睡哪里?
既然在场有三个人,谁都不可能被赶跑,那确实有两个选择:子孚和她同学睡,让个床给我;子孚和我睡。第一种我显得太喧宾夺主,而且没考虑她同学的感受,第二种虽然合情但是不合理,并且我们两个同床共枕虽然在我看是一件迟早的事,但就算只是一起睡一觉,在同学在的情况下都是一件能让人身败名裂的事。虽然她的同学看上去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但是我相信子孚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幸好我凭着自己对酒店的熟悉,从壁橱里找出了两条备用的被子和枕头,在子孚的床边地板上一铺,四平八叉地躺了上去,说洒家今晚就睡这儿了。子孚后来说我的脑子一定很有问题,但是当时我们都很困,所以几分钟后子孚就关灯了,我跟她聊的并不多,这就是说我处心积虑的二人世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结束了,但是某种意义上又是很成功的,我跟她一起度过了温暖又贴近的一夜,仅仅隔着几十公分的床的距离。我本来幻想着她会把手伸下来让我握住,然而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子孚叫醒我的,看上去我沾着枕头不久就睡着了。她们告诉我,我的呼噜声响的很,吵得她们折腾了很久才睡着。后来我很不好意思的问子孚,你梦到我没有。她努力想了想告诉我,太困,什么梦都没有。恰好我也一样,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白天想的东西现在在身边了,不用再想了,那么也不必再出现在梦里。我倒是听见了子孚的呼吸声和翻身的声音,这让我觉得她从那个跟我写信谈情说爱的姑娘变得真实了许多。子孚后来跟我说这样简简单单的关系就让她感觉是永远了,我那时还没考虑过永远,也可能是我没考虑世界上还有什么不是永远的关系。
从那之后我经常幻想我家的床和子孚家的床之间有时空链接,两个床是相通的,当我躺上去之后就能看到她在我旁边,这样我就能一伸手就触及到她,枕边也能说别人听不见的悄悄话。这时候的我年轻的很,完全没有想过性方面的可能,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听她的呼吸和心跳,也许还能偷偷的亲吻一下她的额头。这样,我睡前总是会想起她以及和她之间隔着的距离,很久才能入睡,这种混合着思念和甜蜜的失眠我管它叫爱情。不过,这都是后来我想起来给脑子里补充的结果,在夏令营时,我只是想拉着子孚的手好好休息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