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到十四年以前,我生日过后,刚好是初二暑假。那时我应该因为个子拔得太快,显得整个人像一根豆芽菜,头大,脖子长,脸上经常因为长青春痘经常红肿,尤其是鼻尖和鼻翼后能红的像圣诞老人的驯鹿。因为不怎么出门和多病,脸色苍白的很,我那时候老是生病,并且觉得生病是一件能让人活出词里的忧愁境界的浪漫的事情。其实我身上也就两种健康问题长期困扰,一个是严重的过敏引起的一年四季的鼻炎和咽喉炎,有时候会跟着支气管炎;另一个是焦虑症,偶尔给我带来很严重的惊恐发作,表现为难受的捂着心口在地上等死。但那时候社会上并对精神问题并没有那么宽容,不像现在几乎人人都能有接受自己轻度抑郁——让别人觉得自己闷闷不乐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跟我那时候觉得自己生病很浪漫是一回事。现在不一样了,抑郁症已经成了附庸风雅的人的标配,这样真有抑郁症的人就更不容易被别人所理解,怕被人觉得是无病呻吟。
我生日在夏天,不考虑天气,这倒是一年中我最为舒服的时间段,这几个月份没有春天和秋天的无数种花粉让我眼泪鼻涕不止,一旦放假也不用在学校里傻乎乎的假装自己听得懂数学课,除了蹲在空调下面偷偷看书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不幸的是我的生日到的时候往往是学校还没放假的日子,因此我在学生时代的生日全部是回家之后吃面条——这倒没有让我觉得多委屈,我热爱吃面条,7岁那年的生日我一个人吃了两碗方便面,这个量放到现在我都觉得饱。
2006年是我在R中待得最不同寻常的一年,前面有校园歌手比赛,到了放假前,学校又组织了其历史上第一次夏令营,是去南京的两天一夜。在此之前我很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次坐火车路过南京,只记得火车开过时一座座山之间有楼房和铁轨,还有一座架在长江上的铁路桥。小学的时候学校一般都会组织春游秋游,但是没有在外面过夜的,这样一次发生在假期的体验肯定跟以前都不一样。
我觉得这事相当有意思,当天就手机找子孚说了要不要一起去,这小姑娘倒比我利索多了,早就报了名,并且她了解我的想法,预先猜出我会报名。她给我的说法是“你要是敢不去你就死定了。”这话说的倒不是威胁或者命令,反而听上去是对事实的一种描述。不知道她是从哪边学到的口癖,接下来的几年她经常用这种语气来跟我说话,即不去做某事就要死定了,虽然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后来还出现了“死相”这种奇妙的词汇来称呼我,我只在南方民间口语中,女子对自己情人或者配偶的对话中见到过,不知她是不是从小在父母亲戚中耳濡目染,这就让我挺长一段时间觉得有趣又亲密。相比而言我对女朋友的称呼缺乏想象力,又遵从礼法(也就是我心里认定的规矩),结婚之前称老婆这种话我是很难说出口的,叫名字或者昵称比较多,连“亲爱的”都不怎么称。而这时候学校里的小情侣之间早就有不少互相称呼老公老婆了,仔细想想,要么是我们两个太矫情,要么是这些人之间早就比我们两只是柏拉图的关系要亲密多了。这个问题我原来确实考虑过,但主要是觉得自己过份害羞才不这么叫,过完这次夏令营之后我开始考虑后一种解释了,原因我们后面细说。
我的父母倒是难得没有阻止我去夏令营,可能是觉得在初三之前给我放放风也好。初三和后来的高三比起来实在什么都不算,虽然我觉得这类种内卷不堪的考试肯定是一种lose-lose的零和博弈,不同的是初三的时候,考生内卷得没有那么厉害,也没有整个社会的人关注。但我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倒宁愿选择高考而不是中考,因为中考的时候我还算是拼命,高考之前的三年反而让我养成了随时随地走神的功力。根据我的经验,我的父母什么时候对我稍微宽松点,那就是立刻要遭受非人待遇的前兆,但我既然提出了也没得再讨价还价,知道初三的来到是一个既成事实,只好打定主意过好这个夏令营和初中仅剩的人道时光。
夏令营报名是在期末考试之前,因此我们确认了两个年级虽然不是一辆车,行程倒是一起的,除了南京的传统景点,第二天回来路上还去常州恐龙园,一半以上的景点是自由活动的。这就是说除了路上,我有几十个小时能跟子孚在一起,远远不是一个大号春游能比的。唯二美中不足的是汽车往返,我担心自己晕车,另外就是时间太短。最好能给我整整一周的时间,带着姑娘坐火车看风景那才有完美。但这很有文艺青年风格的梦想至今没有实现过。现在我依然热爱坐火车,即使主要目的是出差也不妨碍分外的放松。直到有天我坐着火车从比萨去威尼斯,一路看着北意大利的田野和海岸在车窗外飞快往后退,那是我一生中最佳的旅行体验。等到考试结束回家的几天我倒是没有紧张的睡不着,虽说我心理素质一项不过硬,情绪波动引得睡不着觉倒是极少发生。其实说是夏令营,要准备的东西也就比春游秋游多上一套衣服,随身带的包里装满了零食,还要多带一把伞来遮挡初夏毒辣的阳光。这时候江南的天气只是干热,还不像八月份出个门能把鞋底烤化,眼睛会被地面强烈的反光灼的发疼,要是真是那种天气我才不愿意出门,否则出了一身汗,那味道就不怎么适合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我自己不同,后来很热的天我也没闻出女孩子身上有难闻的汗味,这点差异到现在还困扰着我,就像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吸引着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