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被子孚叫了起来,很可惜她没有说亲爱的起床了,只是告诉我快要集合了。这时候夏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我睡觉的时候就没脱衣服,从被子里钻出来之后就避免了在姑娘面前穿衣服的尴尬。回到自己房间,敲门叫醒了青姐,所以实际上子孚叫醒了两个人。还好同房间的男生没有回来过,并且没有在这个时候回来,否则肯定会觉得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夏令营的最后一段是在回程路上去了南京和上海之间的常州,这地方对我来说一直以来的主要印象是中华恐龙园,很多年之后我再去的时候这地方扩建了,变成了有过山车和跳楼机的巨大的主题公园,而这时候它还小的很,能看的多玩的少,我单单记得有一个激流勇进的游乐项目,溅了一身水,因为天热也没引起多少麻烦。其余的时间都是我们两个手拉手闲逛——我跟子孚一致认为昨夜的短暂时光过的不是很满意,这几个小时的游园就不应该浪费了,因此我们决定一起逛。子孚穿着连衣裙,我穿着中裤,我们两个的打扮还像是像孩子向大人过渡,但这不妨碍我看她是用情人的眼光看的。这样子在公开场合用情侣身份在一起是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因为带团的老师随时可能出现。但有个圣人是保佑流浪汉与情人的,我们也挺幸运的没有遇到任何会把我们抓起来批斗的毒辣眼睛。六月的阳光下我们的热的很,一口接一口的喝水,然后化作汗水又留了出来,最后蒸发上了天,两个人身上都黏着一层汗,但我和子孚都觉得有趣,而且在后来一直是我们俩回忆时津津乐道的时光。
有关回忆这件事情我得说清楚,后来有段时间我和子孚的生活陷入了长期的倦怠,因此她有时候试着用这类回忆勾起我对她的热情。其实我并不是对她或者对现状不满,我只是对自己适应一种固定的生活感到不自在,想要自己改变,至于变成什么样我倒没有设想过。但子孚老以为我是对她失去了兴趣,就用很女人的方式试图让我觉得愧疚。但我回忆起跟她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确实会很放松,不去考虑未来,因此往往就被她带了过去,向她服软或者解释自己在想什么。子孚后来说“想要小学鸡那样的爱情”。我问她小学鸡是什么,她告诉我就是小学生的意思。于是我更不明白了,我们俩作为彼此的初恋在一起的时候读的初中,再早到小学就不大可能产生爱情了,我倒觉得我们俩的问题是不够成熟。
夏令营过后我和子孚在整个暑假也许碰了一两次头——我记得那时候拍了不少大头贴,那也是我们中学时代的特有产物,那时候拍大头贴的过几年都热衷于手机自拍,其实就是一件事在不同时间的不同做法。一般情况下大头贴的用途不外乎于一部分作为各自身边留念的大头贴,一部分用来自己珍藏的。我的同学录上子孚那一页就贴了她的大头贴,现在褪色的已经快看不出脸了,这可以看出当时的大头贴都是用劣质相纸拍的。当时拍大头贴的流程基本如下:在学校周围的商圈找个大头贴的摊位,选好模板,站好位开始拍照,最后选定想要的照片付钱打印。我和子孚拍大头贴那会,身高还没差的跟现在这么悬殊,二十厘米都不到,因此还是比较容易对着模板上的各种姿势扭出恰当的角度。因为去拍的大多数是姑娘,因此拍照是个不大不小的体力活,身体和表情都要足够灵活。而我不精于此道,跟她拍的大多数表情都是傻乎乎的笑,但这是因为跟她在一起让人开心的很,我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可以伪装。大头贴照片打印出来之后,因为大都是一寸的,非常适合贴在书上,放在笔袋里或者做成钥匙串,但对我来说恰好都不能,因为父母变态到我的包和口袋都会去查。我花了很多功夫去藏我身边的子孚照片,因为很多时候(尤其是我写信给她的时候)这些照片能够帮助我多想起点她的细节,并且陪着我过了很多糟糕的周末。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吐槽,那些照片通常分辨率很低,而且往往为了美化而曝光过高,整个人白的像是抹了几层厚重的粉底。我的男同桌那边就放了几张她女朋友的大头贴,照我看,过度的曝光使得酱油色的他成了粉色,而使得本身挺白的她失去了整张脸,只剩下眼睛鼻子嘴巴。但这还是让中学里的小情侣们乐此不疲,只是我后来再没有怎么拍过。
现在该谈谈我一个人在家做什么事了。众所周知,在家里没法写信给子孚,除非我想被她们全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问我怎么当的猪,竟然拱了他们家的白菜秧。而我能上网的时间也不多,很难跟子孚保持联系。因此我每天从醒来到睡觉,除开写作业和假装复习,只剩下子孚可以期盼。日常生活是无法满足的,我自言自语的毛病却慢慢的养成了。躲进我的小房间,把门反锁,但联系子孚要冒的风险太大,这种想法——就是四年慢慢成了我自己的一种执念,进而让我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我自言自语的时候大多数话缺乏实际意义又重复,就是不断告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以及想要做什么样的事。唯独睡前,如我前文所说,老是幻想能跑到活者睡到子孚身边去。天气很热,我时常一个人躺在走廊的瓷砖地面上降温,现在看起来很蠢。我当然很想把这些以及孤独又无聊的困境告诉子孚,那样她肯定劝我离家出走,但是我们两个傻乎乎的学生也没地方可以逃。有几次电话,她听到我不经意间的自言自语,觉得可笑后慢慢理解了我在家是多么不自在的情况,因此压下了跟我多说话的念头,等到9月份开学了再好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