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离头痛欲裂地醒来,她颤颤地掀开了眼眸,羽扇般的睫毛盈盈微动,目之所及处是一簇簇开得肆恣的金色芍药花,粼粼绚烂的色泽,几欲乱了她的眼睛。
待得看清眼前人后,她又立马阖上眼睑——
大清早的,一睁开眼就看见这只孔雀的感觉可真不好!
屋中有缕缕墨香溢满鼻腔,童小离听得有人在翻动书页的声音。
“既已醒了,就起来吧。”
清醇冷冽的声音——是白栩。
她不情不愿地爬将起来,定定看向那斜靠在一方横榻上的身影。一双清瘦的手中掌着一本古书,骨节分明,指尖仿如捻着晨光,不经意间就将人的眼睛勾了去。
那人仿佛有了察觉,眼尾淡淡扫过童小离,将她抓个了正形,迫得她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将座椅牵扯出一番动静,面颊渲染上了淡淡绯意。
这番动静,将案桌对面正支着脑袋补眠的人也惊了起来。
花琉眼下一片乌青,昨夜一番折腾,竟令他彻夜难以入眠。屡屡阖上双眼后,那副焦黑的尸身模样就会在脑海里愈发清晰,甚至鼻端都好似又嗅到了那股腥臭难闻的气味。渐渐的,更多的不安袭来,如潮水漫身,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末了,他一声大叫翻身起来,忙不迭地披衣出门,往白栩这里匆匆赶了过来,不顾墨林的白眼,自顾自地进了屋。
彼时夜色已深,童小离还是一副栽倒在案桌上的模样,酣睡正甜。他奇异地感到心安不已,在案桌上支起脑袋,终于沉沉睡去。
现下美梦中断,他恼怒地醒转过来,拍桌而起——“扰人清梦,爷忍你很久了!”
童小离还是呆愣愣地看着白栩,没有说话。
花琉这才发现白栩。
“昨夜来时,就见你捧着这书,难不成你竟一宿未曾阖眼?”
墨林正好端了食盘进来,没好气地说:“也不想想,是谁鼾声如雷,搅得人一晚上耳根子都清静不得,怕是周公也得被吓跑……”将食盘中碗碟逐次取出摆好后,又恭敬道,“公子,用早膳了。”
入梦之人往往对自身的睡眠表现一无所知,故花琉并不清楚自己打鼾的事实,一心以为墨林满口指责之人乃是童小离,于是嫌恶地看了童小离一眼——这女人果然粗俗!
童小离早已回过神来,又被案桌上一碟碟精致的糕饼吸引了目光,伸手去拿,哪知手伸到半路,却被一把折扇挡住了去路。
白栩站在她身旁,不咸不淡道:“先将手洗了,免得吃出病来。”
童小离乖乖伸回手来,想起了他是个极度爱干净之人。
不知怎的,竟突然嗅到了自己身上一夜未散的酒臭味,向来不拘小节的她,忽的嫌弃起自己来,急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白栩的距离,心焦道:“你……你说的对,我应该回去洗漱一番才对。”
话毕,转身就走。
白栩也不拦她,只在两人错身而过时,低低嘱咐了句:“午时回来,教你武功。”
童小离又一次脸颊发烫,将头埋得更低,轻轻应了声“好”。
花琉几次开口,皆被这两人无视了,心里本在窝火。此时立在旁侧,听着他两人之间的一言一语,只觉得有暗流涌动,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既然想不明白,便也罢了,正好五脏庙闹起了饥荒,遂也向那糕饼伸出手去。
可他还未曾触及盘碟,一整碟糕饼就被人尽拢了去。
方才还立在他面前的白衣公子,如今一手拢着碟子,一手敲着折扇,不急不缓道:“这云团糕有主了。”
有主了?明明方才还可以给童小离享用,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就有主了?
“我就吃一块。”
白栩不为所动,将碟子拿给墨林,不忘叮嘱:“拿食盒装好,快午时再热热。”
花琉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不过一碟云团糕,竟如此小气!”
那被骂小气之人,凉凉瞥他一眼:“待客不周,花公子何不离开,白某要歇下了。”
花琉气得心肝儿疼,抬脚便走。
身后又传来声音:“昨夜商讨之事可别忘了。”
花琉没好气:“老子记得。”
墨林面无表情地将他送到门外,待得他一出门,又面无表情地道:“昨夜公子善心,允你进来休息。下次我可不会放你进来了。早知你打鼾,我就应该把你打出去。”话落,就将门“啪”的关上了。
徒留花琉一人风中凌乱,想他乃倜傥潇洒的翩翩公子,居然会打响鼾,一世英名啊!
半晌过后,内室里传来声音。
“墨林,事情办得如何?”
“已将公子口信送到赵府。”
“好,吩咐伙计备水沐浴,我暂歇一会,午时前喊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