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童小离抬起头来。
“该离开这里了。”
她注视着眼前人冷傲的眉眼,一时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时,对方早又转过了身去,迈步离开了。
她急忙跟了上去,因地道里的遭遇而稍显低落的思绪,也不禁雀跃了起来。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要赶紧回百香楼美美地睡上一觉才是。
“墨林,按计划行事。”
“是。”
***
京城大街上,有一白衣女子慢悠悠走来。她虽作女子打扮,但眼含不羁,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双手抄在身后,迈步姿势利落潇洒,毫无女儿家的忸怩作态。
这自然是童小离了。她因着这两日的遭遇,终归意识到了行走江湖,单会轻功只会处处掣肘,须得多备些脱身之物。
奈何荷包吃紧,于是她今日特地找槐香另借了一套白衣襦裙,照旧在脸上涂涂抹抹,好出门寻赚钱的路子。
她这一如往常的大大咧咧,自然引得不少人拿眼瞅她,指指点点。但她却似毫无所觉,竟还随口哼起了小曲儿来,直到她余光瞟到一人头攒动之处,才住了口,兴致冲冲地奔将过去。
那是官家衙门前的悬辑榜处,似有新的悬赏布告贴了出来,正引得众人前来围观。
是了!帮官衙破案赚取大笔悬赏金,正是个好路子!
纷纷扰扰之际,站在外围的童小离听得几人高声议论。
“这贼人也不知是何人?竟敢在赵府纵火,莫不是跟赵太傅有深仇大恨?”
另一道声音刻意压低:“赵太傅为官正直,忠于我朝,却教子无方,过于纵容。难免不是赵公子得罪了何人,才引来这杀身之祸!”
“说的也是,赵公子近年来为害京城,平日里横行霸道,又糟蹋了不少清白姑娘,早就引起一片怨忿之言。依此来看,这贼人倒也算是为民除害!”
“这贼人也着实厉害,竟能在偌大的赵府来去自如。”
“保不成是个武林高手!只是赵太傅痛失爱子,开出的这五千两的悬赏金可不是闹着玩的!”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京城何时缺过武林高手?此人怕是……”
这些人声量较大,吐字清晰,童小离自认无可能听错一个字。当下吓得瞪大双眼!
那赵汇竟然死了!而纵火的“贼人”她心里明白是谁,如若赵府查获此人,再顺藤摸瓜,定也能将自己这个“莫名消失的黄衣女子”一起抓获。
她以为自己离开赵府后,只要不将真容示人,不穿灰衣与黄衣,便能暂时躲开麻烦。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不行!在想出办法前,先不要让人揭榜!
刚下定论,旁里就有一人走到悬辑榜前,伸手作势就要揭榜。
童小离警铃大作,飞快挤上前去,口中大喊:“兄台且慢!”
那人顿住,回过头来一看,两人皆惊。
“是你!”
“是你!”
悬辑榜前立着一人,醒目的火红衣裳上勾画着绚烂华丽的金色芍药花,发上插着两根绿色羽毛。不是花琉是哪个?
花琉得了白栩一百四十两的银子后,过得好不滋润,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银钱的好处。刚刚在茶楼无意中听到这五千两赏银的悬赏令,立时起了心思,匆匆赶来,志在必得。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盗我‘红烧肉’的小贼!你今日走运,爷现有要事要办,饶你一次,自行滚了吧。”
童小离听此一言,更确信这“花孔雀”瑕疵必报,便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悬赏令揭了去。她深知对方身手不凡,只好以言语激辱对方。
“我看你这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拳头怕也是软绵绵的,还妄想捉拿贼人,劝你还是早些作罢,回家拿绣花针还差不多!”
花琉听了,气得发抖。想他除了在白栩手下败过一招以外,从来都只有叫别人吃亏的道理,童小离此番当众出言不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
他冷哼一声:“不知好歹,你既然这么想挨揍,爷就好心成全你!”
话音刚落,他立掌成刃向童小离一边肩膀劈下,掌风呼呼有声,来势汹汹。
童小离后退一步,躲开攻势,脚下轻点,掠过众人头顶,轻易便上了一旁的屋顶。
她一边往远处急掠而去,一边嘻嘻一笑:“想揍我?那也得你能追得上我再说呀!”
花琉牙齿磨得咯咯响,此时也顾不上悬赏令了,满心只想宰了那气焰嚣张的人,身形一闪,也跟着她去了。
于是亏了这两人,那一天的京城百姓们,得以免费围观了一出追杀大戏。
那白衣似轻功卓绝,犹如蜻蜓点水般在楼宇之间飞腾纵跃,身姿翩跹,将那红衣甩开一段距离,让他轻易近不得身。
可那红衣也颇有本事,单论轻功他似乎稍显逊色,但胜在内功浑厚,体力充沛。前方之人若出现气短不继,步伐会稍显凝滞,他便趁机缩短距离。可憾,那白衣轻功又确实了得,短暂喘息后,只要恢复少许体力,又会努力拉开距离。
于是两人在城中你追我赶,绕着偌大的京城来回飞奔了不止两圈。叫那些百姓看得是热血沸腾呀!时不时还会为他们中的某人加油助威;更有甚者,还因此吆喝着开起了赌局,纷纷下注押宝呢。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因着两人空前热闹了一番!
童小离咬着牙,使出平生所学奋力向前飞掠。但她毕竟内力不济,渐渐的就气喘如牛,难以为继,直至后头,她简直是面目狰狞,教屋檐下的百姓看了,一边感叹她实在不易,一边将赌注纷纷押在了花琉身上。
反观花琉这边倒是一派闲适,他似乎对童小离的现状早有预知,及至后来,更是不疾不徐,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童小离转过一个弯后就突然停下了脚步,背着身子不动,气喘吁吁。
花琉这厮见了,跟着停下,撸起袖子来,对着拳头哈了一口气,猥琐一笑:“怎的不跑了?刚不是横得很嘛!”
怎料前方那人不知怎的突然动了,一方白色的布料迎面飞来,将花琉兜头罩住,散发着阵阵恶臭。
不远处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夹杂着一位妇人的自言自语:“奇怪了,我刚换下的尿布呢?”
花琉就这么僵住了,半天没有动作,等他将脸上的东西一把掀下后,露出一张铁青的脸来。
童小离得了手后,一张脸早就绷不住了,兀的迸发出一阵长笑:“这可是我刚刚从旁边人家顺到手的,还新鲜热乎着呢,如何?滋味儿还不错吧!”
“我!要!杀!了!你!”
“诶诶……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这‘赛黄金’……”
迎面一声嘶吼。
“去你娘的‘赛黄金’,老子撕了你!”
花琉早已失去了理智,话音一落,就哇哇大叫着冲上前来。
只是他才只迈出两步,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把折扇,有一人挡在他面前,朗身如玉,身姿卓绝。
花琉也是吃了一惊,急急收住脚步。
“白栩?”
对面那人似是嗅到了花琉身上销魂的味道,先是向后大退一步,才应道:“嗯。”
“你先让开,找我有什么事等我把你身后那人揍一顿再说!”
“人我以后帮你揍,你先帮我查一桩案子。”
花琉听了,不由自主地将攒着的拳头松开。
“当真?”
“嗯!”
童小离的心狠狠一跳,她没想到“龟毛男”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帮着花琉揍她。突然有一种活不过今年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童小离落在花琉眼里已经与死人无异了,他顿觉通体舒畅,身心轻快,两手就要热切地拉住白栩,却被对方躲过,他也不恼。
“果然是好兄弟,你既肯仗义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了。”他一偏头,又嗅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嫌弃,“我先去收拾一番,再到桃然居找你。”然后身形一闪,火急火燎地走了。
童小离也正想跟着逃命,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你也要来。”
她哭丧着一张脸:“你该不会是真的要揍我吧?”
“嗯。”
“我如果不去呢?”
“我现在就揍你。”
某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