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坳里,柱子扛着一担柴晃晃悠悠地走着,忽听沟里有“咩、咩”的哀鸣声。柱子放下柴担,寻着声音找去,却见一只饿狼正把一只绵羊咬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柱子大声叫喊着挥舞着柴刀冲了过去,那狼猛一见来人张牙舞爪的样子,竟不知所措地放下羊落荒而逃。柱子看一眼羊,独自唠叨:唉!伙计,俺不是大夫,救不活你了,可是,扔下你又白白便宜了野狼,俺看是这,咱也为抗日救国出点力,做点牺牲,你说行吧,伙计?
说罢,柱子扛起了受伤的羊。
当晚,张家塔红军总部厨房的大铁锅里飘出香喷喷的羊肉味。
几个警卫员围在锅边,看着锅里的羊肉,抽着鼻子,说:还不熟啊?差不多了吧?非要等到馋死人啊!
小四川挤进来说:柱子哥,真有你的,赤手空拳敢从狼嘴里夺食。真的?假的?你不是瞎吹吧?
柱子一笑:瞎吹?这算甚?俺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打死过一只金钱豹子。那豹子光皮就卖了十几块袁大头呢!
小四川伸手捞起一根骨头,塞进嘴里,边吃边说:让我先替大伙尝尝啊!嗯,味道还不错,好像有点淡,柱子再放点盐巴就更好吃了。
洪光走进来,大声说:你们几个偷吃什么呢?眼里还有领导没有?
小四川笑呵呵地说:哟,团长也闻着味来了,来来来,让我先给团长捞一块大骨头尝尝鲜……
赵虎推开小四川,说:去去去,谁吃你的大骨头,让我先给领导弄块肉吃。
另一孔窑洞里,毛泽东、彭德怀、杨尚昆站在地图前商议敌情。
柱子进来,把一盆热腾腾的羊肉摆到桌上说:主席、彭总,尝一尝,这是刚煮的羊肉。
毛泽东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笑道:哟,柱子,怎么你改行当伙头军了?
杨尚昆:好香的羊肉啊!从哪里搞来的?
柱子:今天俺上山上打柴,在山沟里遇见一只被狼咬伤的羊,这羊快死了,俺就把它扛回来了。
毛泽东笑着说:柱子同志不仅会养马,还能煮出这么香的羊肉,不简单啊!
柱子忙说:不行不行,俺做不好。主席、彭总,你们凑合吃吧,这肉嫩得狠。
彭德怀说:柱子同志,去给机要室的同志们送一些,让大家都尝尝鲜。
柱子说:俺这就去。
毛泽东拿起一块骨头闻了闻,说:好香啊!老彭,咱们边吃边议。
彭德怀也拿起骨头,边吃边说:蓬门这一仗,规模虽说不大,但影响可不小呀!目前,我们对石楼、中阳之敌采取围而不歼的对策,目的就是要引诱敌人来援,然后在吕梁山主要关隘集中优势兵力设伏打援,力争消灭晋绥军营、团甚至旅以上成建制的部队。
毛泽东放下骨头,说:我们的战略目的绝不只是与阎锡山争夺一两个县城,我们要在广大山区农村建立抗日根据地。
杨尚昆说:据林彪报告,关上村一带开过来两个团的晋绥军,但蓬门之战把他们吓了一跳,停止了前进正在观望。
毛泽东说:老彭,尚昆,这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机。告诉林彪,坚决吃掉这股敌人。
彭德怀一抹嘴说:我常常想起长征中你亲自指挥的四渡赤水,这回又可以在黄河东岸导演一出惊天动地的文武大戏呀!
毛泽东一笑:我没上过军校,不懂多少军事理论,充其量算半个军师吧!
彭德怀:我彭德怀就服你这路军师。
洪光端着一盆羊肉进了机要室,说:香喷喷的羊肉,快来吃呀!
几个机要员马上围了过来伸手抢肉。尹洁一边吃一边指着一把椅子,说:这老古董大概快散架子了,坐上去嘎吱嘎吱响个不停,都要烦死人了。
洪光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弄了半天就这芝麻绿豆大点事。
尹洁:你先别吹,还不定修了修不了呢!
洪光:不瞒你说呀,我们老洪家到我这辈,已经是第三代木匠了,别说修个桌椅板凳,就算给你打一套结婚用的红木家具,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尹洁说:好!一言为定啊!我结婚时就找你要家具了。
洪光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哎?你啥时候结婚?对象是哪个部队的?
尹洁调皮地一笑:这是机密,暂时还不能传达到你这一级干部。
洪光打趣说:这么说,中央政治局那一级已经通过了?
尹洁一甩头发,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了!
外面传来一声甜美的女声“洪团长”。
话音未落,姜玉涵已经走进屋子。
尹洁只觉眼前一亮,便仔细打量起姜玉涵。
洪光连忙说: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义牒小学校的老师姜玉涵,这位是军委机要室的尹洁同志……
两位女性很优雅地微笑着彼此点点头,说声:你好!
尹洁的眼睛里本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猜忌。
延安郊外,张学良和杨虎城骑马沿河边并辔而行,不远处有四个警卫骑马紧随其后。
张学良说:美国《纽约太阳报》女记者跑到西安质问我,为什么要在西北打内战,而不回东北去抗日,收复家乡失地?弄得我灰头土脸,心情糟透了。
杨虎城叹息:汉卿,我们都在替人受过啊!国人骂我们不抵抗,连外国女人都看不起我们,弟兄们的怨气就更大了。
张学良说:九·一八到现在快五年了,我一直背着“不抵抗将军”的骂名,受委屈我不怕,只要对国家大局有利,我张学良个人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置红军于死地而后快?红军东渡黄河去抗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不知道委员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以哲飞马而来,递上电报:少帅,南京急电。
张学良接过电报,看罢说:晋绥军在隰县蓬门遭遇红军重创,委员长担心山西会落入共产党之手,要我们屯兵黄河西岸,准备过河增援。
杨虎城问:过河增援?
张学良想一想,说:先复电遵命吧。过不过黄河?回头再说。
南京总统府里气氛紧张,蒋介石拿着电话说:百川兄,东北军、西北军做好了应付最坏局面的准备,一旦共军在山西泛滥,他们会星夜渡河驰援。
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原绥靖公署内,阎锡山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拿着电话说:委座且听百川一言,蓬门之败,事出偶然,俺已严令各军加紧防范,步步为营,绝不会再让共军占一点便宜。东北军和十七路军肩负西北剿匪重任,万万不可再麻烦他们来帮助晋绥退敌。百川不才,斗胆向委座请缨,愿率晋绥十万健儿与共军血战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阎老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蒋介石也只好叹口气说:好吧,既然百川兄有如此雄心壮志,我亦不必强人所难。不过,我已命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在河西遥相策应晋绥军的行动。洛阳附近的中央军汤恩伯部,也在原地待命,只要百川兄需要,他们立即渡河北上,助你一臂之力。
放下电话,蒋介石破口大骂:娘稀屁!这个北洋余孽软硬不吃,一心只想割据一方,共产党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做着土皇帝的春秋大梦!
宋美龄把一杯热咖啡递给蒋介石,说:这阎老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共军还没有打痛他,非要等到有一天共军突然出现在太原城下,他才肯低头向中央搬兵求救。
蒋介石端起咖啡又放下,叹道:真要到了那一天,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宋美龄说:达令,昨天我跟二姐通过电话,她对政府的内外政策颇为不满呢!
蒋介石苦笑一声:她主要是对我不满吧?你直说好了。
宋美龄:达令,共产党真的比日本人还危险吗?真若到了国破家亡之时,党派间的主义之争还有意义吗?
蒋介石望着天边的阴云,摇摇头说:势如骑虎,上下两难啊!
阎小川站在石楼县城头,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城外红军的阵地,对躺在麻袋上的钱继武说:钱团长,增援咱石楼的援……军,估计是来不了,可共军为啥不趁……势攻城呢?
钱继武带搭不理地说:我又不是毛泽东肚子里的蛔虫,咋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阎小川嘴一撇,说:俺猜……想呀,那毛泽东说不准知……道守石楼城的人是阎督军的堂侄,怕惹……恼了俺四伯他老人家,不好收场。所以,明着打一打装……装样子,暗地里还让手下人留着情面哩!
钱继武嘴角掠过一丝嘲笑:嗯,你这话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阎小川认真地看着钱继武,说:真的?
钱继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兴许是吧!
阎小川:那好,只要红军不……来硬攻,咱俩就这么一……直守着!可俺实在是想回太原看看四伯父去。
钱继武:太原嘛,你还是暂时不用回去。你一走,毛泽东没了顾忌,这石楼城不就丢了嘛!
阎小川不无得意地说:这么说,石楼城没有俺是万万守不住吧?
钱继武说:是啊!石楼哪能没有你呀!
黄昏时分,杨静安出现在云水阁客栈门口,他手里提着一坛汾酒,手下人提着一个装下酒菜的食盒,匆匆走来。
客栈老板娘忙迎上前:哟,县长大驾光临!
杨静安一笑:那位太原来的老板还没走吧?
老板娘:没走、没走,俺这就给您叫去。
杨静安摆手:不必了,我上去谈点事情,不要让闲人进来打扰我们。
老板娘点头道:一定、一定,您放心好了。
客房里,木村一郎正在一张地图上标注着记号,忽听外边有人敲门,急忙收起地图,随手拿了几个账本摆在桌上。
木村打开门,很热情地与杨静安握手寒暄。
杨静安一边摆放酒菜,一边说:这几天县里乱了套,要啥没啥,你就将就一下吧。他摆摆手,让手下人出去了。
木村说:你这么忙,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同学,让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杨静安:眼下出不了这石楼城,实在没有办法帮你找张家塔的那个钱荫祖呀。
木村:我去过钱家的店铺,听店里的伙计说,他们在石楼的店铺并不经营药材,钱家的药材生意,全在太原。
杨静安:他们没认出你是日本人吧?
木村:没有。根据我了解的情况,钱荫祖确实有一批药材运回了石楼,有可能把这批货囤积起来,想待价而沽。有人说他与河西那边做生意,赚了大油水……
杨静安一惊:你是说红军?
木村:可能是红军,也可能是东北军、西北军,或者马家军。
杨静安:如果是红军的话,那他就是通共,钱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木村:他家的大公子不是也在石楼吗?
杨静安:哦,你也认识他?
木村:他是晋绥军的少壮派,前年去陕北围剿过共产党,回来不久就提拔了。
杨静安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对军界的事情了解得如此详细?
木村一笑:还记得在日本读书时斋田老师说过的话吗?
杨静安茫然地摇一摇头。
木村:斋田老师说,中日是一衣带水、同文同种的邻邦,日本有义务帮助中国和亚洲其他弱国摆脱西方白种人的殖民统治,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因此,每一个日本国民都要为实现这一伟大目标去付出自己的努力。
杨静安沉默半晌,问:木村君,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吗?
木村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说:老同学,你觉得这很重要吗?
一位老大娘拿着一张羊皮,坐在村头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唠叨:这是哪个黑心烂肺、不得好死的灰鬼,偷吃了俺的羊儿呀,俺还指着它卖钱给俺换寿衣呢呀!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你让俺一个孤寡老婆子可怎么活哟?
洪光骑马匆匆走过,见状,下马问道:老大娘,您老哭啥呢?
老大娘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长官啊,昨天,俺的羊让贼人给偷吃了,你说俺去找谁讨个公道呀?
洪光劝道:大娘,您别急,这事您老放心,我一定帮您讨个公道。赵虎,拿上羊皮,走!
赵虎:是!
说罢,拿着羊皮,上马匆匆而去。
洪光走进马厩一把扭住柱子的耳朵,痛得柱子龇牙咧嘴地嚷嚷:求求你,洪大团长,有话好好说,你松松手,俺这耳朵快让你揪下来了。
洪光松开手,怒气冲冲地说:柱子,你给我老老实实交待,敢胡说半句,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柱子捂着耳朵,说:你有话只管问嘛!谁骗你谁就是狗娘养的。
洪光说:好!我问你,昨天那只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柱子一头雾水:你说那只羊呀?俺不是都告诉你们大伙了吗?
洪光问:那羊是你从狼嘴里抢下的,还是从哪偷的?
柱子指天画地:哎呀,俺的神,俺要是偷的,你让晴天响个炸雷,一下劈死俺都不冤。那羊真是俺从狼嘴里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