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珍用衣襟兜着煮熟的四颗鸡蛋进来，腾出一只手向毛泽东、张闻天等比画，说：四位首长，一人一颗。
说着，将鸡蛋一一分给四人。
张闻天笑着说：主席，我们又要打你的秋风了。
毛泽东抽着烟，说：这是子珍用她的津贴向老乡买来的，账记不到我老毛的名下。
贺子珍一边分鸡蛋一边说：咱俩的账能算得明白？这鸡蛋可是我跑了好几家才买到的，给你们补一补营养。
彭德怀正要剥鸡蛋，突然停下手：主席，我想把这些鸡蛋全部收缴。
毛泽东一笑：哦？老总定有什么鸡蛋妙计了，好，统统交公！
毛泽东一边说，一边把鸡蛋放到彭德怀的手里，张闻天、周恩来也一道效法。
彭德怀捧起鸡蛋，神秘地笑一笑，说：我去去就来。
彭德怀走进机要室，将四颗鸡蛋送到了正在紧张收发电报的机要员面前，大声说：同志们辛苦了，你们是红军总部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主席和子珍同志用他们的津贴买了一些鸡蛋，主席让我发给你们补充一下营养。
尹洁忙说：这怎么行呢？不行、不行……
彭德怀：主席的命令，我老彭得照办，你们怎敢不听？都给我吃了！
机要员们面带难色：这……
刘英刚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毛泽东窑里传出。
张闻天：你这个老彭呀，爱兵如子有功，假传圣旨为过，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了！
彭德怀大笑：哈哈……下回我一定问阎老西多要些鸡蛋，加倍还给主席和各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忽听刘英在外面喊贺子珍，贺子珍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彭德怀指着地图：我军已全部渡过黄河，粉碎了阎锡山的黄河防线，占领了黄河东岸石楼、中阳两县大片土地。
毛泽东：但阎锡山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调兵遣将积极准备实施战略反攻，救援陷入困境的石楼、中阳县城。
张闻天：阎锡山的晋绥军仓促应战，还要从陕北甚至更远的地方调兵并非易事，时间上对我们有利。
周恩来：阎老西的阵脚已经有些乱了。我们要充分利用好这个时间差，用最快的速度发动群众，扩大影响，筹款、扩红、赤化多管齐下。
彭德怀：对！让一军团、十五军团好好打几个歼灭战，给晋绥军一点颜色看，红军才能在山西站稳脚跟！
周恩来：还有，据内线情报，驻洛阳附近的国民党中央军汤恩伯、关麟征部已经做好入晋作战的准备。
毛泽东点头说：阎锡山不想让蒋介石染指山西，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主动向蒋求援。但是，一旦晋绥军撑不住局面，中央军则极有可能入晋参战。因此，一军团和十五军团要做好兵分两路、南北作战的思想准备。
贺子珍见刘英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问：有啥子急事吗？
刘英：咱俩下去的事，我让洛甫出面和主席讲，比咱俩自个讲更好。
贺子珍面带难色：我就怕老毛不答应。
刘英：可我家洛甫答应我了，还说一定能说服主席的。
恰在此时，毛泽东、张闻天、彭德怀、周恩来说笑着走出来。
彭德怀：哟，两位女英雄正在开小会呢？
贺子珍一笑，拦住彭德怀说：彭老总刚拿我的鸡蛋卖了人情，什么时候还我们呀？
周恩来笑道：等彭总指挥打几个大胜仗，问阎老西讨来鸡蛋加倍奉还吧。
贺子珍：好，到时候就请周副主席给我们做证人吧！
周恩来点头：行啊，这个证人我当定了。主席，我这就过河回陕北去了，您看还有什么指示？
毛泽东：有你在河那边，我们大家都高枕无忧啊！只有一条，就是请你务必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亏什么也不能亏了革命的本钱哟！
在一片笑声中，众人与周恩来挥手告别。
回到屋里，刘英打开纸包，递给毛泽东、张闻天焙干的玉茭面糠饼子。
张闻天一看，高兴地说：这可是石楼的特产呀。
毛泽东接过来，吃了一口，说：嘿，真香啊！我想给这饼子起了个名儿，叫一口酥，你们看怎么样！
张闻天：好！名副其实！刘英送主席一口酥品尝是有事相求呢。
毛泽东：哎，究竟是什么事啊？还要送如此“重礼”……
刘英瞪了一眼张闻天：洛甫，你……
毛泽东：俗话说得好啊，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洛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张闻天：是这么回事。刘英和子珍商量好了，她俩想到义牒镇去参加地方工作队的实践斗争。刘英我可以同意，可子珍的问题……
贺子珍忙插话：我怎么了？我跟刘英没什么不同嘛！
毛泽东表态说：我毛泽东从来都是反封建独裁的，在家里当然也不能搞独裁呀！子珍的事，她自己定，我绝不干涉。
刘英笑了：好！有主席这句话，大功就算告成。
毛泽东：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义牒工作队你们可以去，但身份是普通队员，不可居高临下瞎指挥，妨碍下面同志的工作啊！
贺子珍、刘英一起敬礼：是！主席同志！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四处可见残存的积雪。
毛泽东在贺子珍陪同下向张家塔村外走去。小李子等警卫战士牵马跟随。
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排着队唱着儿歌玩：
红军过河进了山，
百姓欢迎心喜欢。
军民团结齐抗日呀，
要把“罐子”“钵子”全打翻。
毛泽东拉住领头的男娃，亲切地问：小鬼，几岁了？
男娃：俺不叫小鬼，俺叫二毛旦，都十三了。
毛泽东大笑，说：哦，十三岁的二毛旦，看样子还是个领导吧？
二毛旦认真地说：俺不是啥领导，俺是儿童团长。
毛泽东：嗬！原来还是“团级”干部，不简单嘛！
贺子珍：你们刚才唱的把什么全打翻？
另一个女娃：把“罐子”“钵子”全打翻。
贺子珍：什么是“罐子”“钵子”呀？
几个娃争先恐后地说：“罐子”就是“盐（阎）罐子”，“钵子”就是“酱（蒋）钵子”嘛！
贺子珍点头：明白了，明白了，“盐罐子”是指阎锡山，“酱钵子”是指蒋介石。
毛泽东笑着说：二毛旦，谁教你们的呀？
二毛旦：是钱家二少爷教的。
一个男娃抢着说：还有小学校的姜老师。
毛泽东：很好嘛！宣传工作就是要从一点一滴抓起！阎锡山吹嘘山西是他的“模范省”，可在山西的老百姓眼里，他就是个不值钱的“盐罐子”啊！
过往围观的村民一听都笑起来了。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锣鼓喧天，唢呐嘹亮。
义牒镇召开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台上挂着会标，周围树木石墙上贴满红红绿绿的各色标语。
主席台上坐着胡耀邦、王江汉、姜开轩、高河娃等。
台下人群中有白子明、何掌柜、枣花母女、小伙计等。
胡耀邦走到台前讲话：义牒镇的父老乡亲们，我代表红军地方工作队和义牒镇各界群众，庄严宣布：山西省石楼县义牒镇苏维埃政府成立了。推选高河娃担任主席，姜开轩担任副主席。
台上、台下一阵欢呼声。
胡耀邦继续讲话：苏维埃政府是咱老百姓自己的政府，有了自己的政府，咱们穷苦百姓就能当家做主了。红军工作团和苏维埃政府，下一步要组织和领导群众，坚决同土豪劣绅、恶霸地主作斗争，推翻国民党在农村的反动统治，取消苛捐杂税，打土豪，分浮财，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还要成立义牒游击队，拿起武器保卫胜利果实。
高河娃站起来带头呼口号：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工农红军万岁、苏维埃政府万岁！
义牒新政府门口，“义牒镇地方工作队”牌子旁边，又挂起了义牒镇苏维埃政府的牌子。
钱继文正与胡耀邦说着什么，白子明在一旁点头。
钱继文说：胡队长，我家的情况都说明白了，你们不会因为我哥是晋绥军，就不让我当红军了吧？
胡耀邦说：你们家的事，老白同志前几天都跟我说过了，情况虽然复杂，但每个人的选择还是清楚的。
白子明：继文有顾虑，非要叫我陪上来找你，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胡耀邦：继文同志，现在，我要向你布置一个任务。
钱继文：胡队长，你不会让我去劝我哥投降吧？
胡耀邦：你哥的思想，恐怕不是凭你这当弟弟的几句话就能说动的。
钱继文：那……你说吧，什么任务？
胡耀邦：你和老白同志马上回张家塔一趟，钱老先生对前几天何掌柜被抓、粮车被扣的事情肯定有抵触情绪，对红军会有某些误解。
钱继文：我明白了，您是让我回去做父亲的思想工作，对吧？
胡耀邦：对。这样吧，干脆我和王江汉跟你们一起去，一来向钱老先生当面道歉，二来呢，保护那批交易的银钱，去和老东家把账交割清楚。
白子明：工作队这么忙，胡队长还亲自去呀？
胡耀邦笑着说：镇上已成立了苏维埃政府，我离开一天也行。老白，还有一句话要说，你没有在苏维埃担任职务，是由于身份特殊不便公开出头露面，实际上你也得参与领导啊！
白子明说：好，我听上级的指示。
钱家厅堂里，钱荫祖戴着老花镜，一边抽着水烟袋，一边翻看着账本。
钱妻给堂前供的菩萨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又给钱荫祖沏好一壶上好的大红袍端上来，坐在一旁说：听村里人议论，红军围住县城已经十几天了，继武他不会有事吧？
钱荫祖放下账本，说：有事没事，一打起仗来，那就生死由命了。与其白替他们担心，倒不如趁早不想。老白也不知把药材藏得稳妥不稳妥？
钱妻说：你呀，不想亲生儿子，老是想着那批药材。依我看，让老白早点出手了，换成银子比啥也强，省得你成天价费心耗神的。你还信不过人家老白？
钱荫祖摘下老花镜：妇人之见了不是？白子明是啥人？他来咱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能信不过他？可这批货卖给啥人？这盘子，得我来定才行！要只是图赚上几个钱，我早就让继武卖给晋绥军了。
钱妻一惊：啊呀，不卖给晋绥军，莫非你还想给红……
钱荫祖看一看窗外：不要乱说！老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嘛。
院里传来一阵狗吠声，钱荫祖急忙将手中的账本放进小木箱，说：来人了，你收好。
白子明和钱继文进了院子，身后跟着胡耀邦和王江汉。
钱继文说：爹，娘，我回来了。
钱荫祖走出来，阴着脸说：你们都回来啦？老白，咱家的那批货……哎，你们怎么把当兵的引到家里来了？
钱继文说：爹，这两位是红军工作队的首长……
钱荫祖不悦：继文，我没有问你！
白子明忙说：老东家，别误会，这两位同志是红军工作队的胡队长和王副队长，专程护送我们带着银子回来的。咱的粮食，红军都按公道的价格收购了，给的全是现银。
胡耀邦走上前，说：钱老先生，我们刚到义牒，工作上出了偏差，犯了错误。我和王江汉同志都十分抱歉，今天来是向老人家赔情道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