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汉道歉说:错误是我犯的,我向老先生赔罪了。
钱荫祖心情复杂地说:不敢当呀!红军首长,请进屋说话吧。
胡耀邦摆一摆手,说:老东家,我俩就不打扰了,今天就是登门表达一个诚意。
钱继文:胡队长,咋也得进屋喝口水吧。
胡耀邦:不必了,继文,你在家陪一陪二老,我们还要给上级汇报工作,改日再来拜访吧!
说罢,胡、王二人告辞而去。
钱荫祖回到屋里,一边数着白子明带回的银元,一边问:子明呀,自古兵匪一家,你说红军真的不同于土匪?
白子明说:老东家,红军和咱家做的这桩买卖挺公道的,这能成了土匪?
钱荫祖想一想,说:一桩买卖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没准人家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呢!
白子明说:钓鱼?老东家,您太多虑了,明摆着嘛,红军过河是为了抗日救亡呀!
钱荫祖一笑:“抗日救亡”只是个口号,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好呀。哦,还有,你说,红军过河老是围攻石楼城,偏偏继武又被派回来守城,继文呢?鬼使神差地要当什么红军,这兄弟俩要是各为其主,在战场上厮杀起来,那可如何收场啊?
卧室里钱夫人一边在炕柜边整理衣物,一边唠叨:继文,死了那颗心吧,娘和你爹都不许你去投军,娘就盼着你早点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抱胖孙子呢!
钱继文激动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古人尚且能做到,我一个热血男儿咋就不行呢?
钱夫人放下衣物,说:娘不听你那些大话!娘只知道你哥在县城里,都说和攻城的红军打得一塌糊涂,你要和你哥战场上打起来,哪……
钱继文气愤地说:晋绥军不去抗日,还不让红军去抗日。要都像我哥那样,中国人都得当亡国奴。
钱夫人故意岔开话题,问:继文,玉涵是不是不待见你哥?
钱继文带搭不理地说:娘,这事您得问她。
钱夫人说:这姑娘知书达理,心地好,模样又俊,如果能嫁到咱家做媳妇,那是再好不过了。就是不知道你哥他有没有这份福气哟!继文,你就不能背地里敲敲边鼓,帮你哥劝一劝玉涵?
钱继文:这……我一个大男人,有些话不太好说呀!
钱夫人:那你就不能想法帮一帮你哥?
钱继文:娘,玉涵是个挺有主见的女孩子……不过,我也可以试一试。
钱荫祖拿起水烟,对白子明说:民国十九年,阎督军联合冯玉祥跟蒋介石打了一场中原大战,再后来呢,张学良的东北军一枪不放,让小鬼子占了东三省,把咱在沈阳的店铺一把火烧得净光。现在红军说是要借路山西去抗日前线,就凭红军这万把人,能打得过小日本?
白子明:老东家,凭您的阅历眼光,至少也能看出国共两党各自的出发点还是有些不同吧。
钱荫祖:我不懂政治。钱家世代以耕读传家,凭经商致富,从不过问政治。
白子明:可眼下咱和什么人做生意,这问题还是绕不过去。
钱荫祖:红军都开进咱张家塔了,我知道绕不过去。
白子明:老东家,红军工作队刚进义牒,那个副队长王江汉伤害了咱家和姜校长。据说这事惊动了红军高层,胡队长赶紧下来纠错,这不又叫了王江汉登门向您老赔礼道歉。
钱荫祖抽口水烟,说:赔礼道歉?还不定是何用心呢。万一再来一个什么张队长、李队长呢?会不会再抢咱的粮食、药材?反正你和他们手头上的生意也结了,往后别再打交道了。外边的事咱看看再说。这家里的事,你还得多操一份心。
白子明说:老东家请讲。
钱荫祖叹息一声:唉!生逢乱世,百事皆哀啊!这人除了认命,日子不还得往下过嘛!你大概也看出来了,继武、继文这两个孩子心高气傲,只怕都不是居家守业的主儿呀。眼看着俺也老了,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的事总得有个人张罗不是。
白子明点头道:那是、那是。
钱荫祖接着说:玉涵这闺女心地好,中规中矩的,她若能进了钱家的门替俺操持起这份家业,将来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到了迟暮之年,衣食无忧,儿孙绕膝,独享一份天伦之乐,俺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白子明:老东家,俗话说,好事多磨嘛!玉涵跟大少爷,让谁说都是天设地配的一双,我看这是迟早一天的事。您就等着喝喜酒、抱孙子吧!
毛泽东叫来尹洁,说:尹洁同志,请以我、洛甫和彭总的名义,给林彪、聂荣臻、徐海东、程子华发报,你记录一下。
尹洁回答:是。用速记法迅速地记录……
毛泽东一边吸烟,一边说:抗日先锋军目前的基本方针是努力在中阳、石楼、永和、隰县纵横二百里的地方建立作战根据地。红一军团应迅速占领暖泉镇,红十五军团在围攻石楼的同时,相机占领孝义、石楼、隰县三县交界之水头镇。
尹洁记录完,说:好,我立即发出去。
尹洁转身欲走,毛泽东又说:等一等,顺便再告海东、子华一声,请他们抽空来总部张家塔村一叙,来时把缴获的报纸、杂志和新材料都带上。
尹洁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叶剑英进来,对一直盯着地图的彭德怀说:彭总,现在红军总部太靠近前线,周围敌情随时有变,为了防患于未然,是不是应该把洪光的人马再调到张家塔来?
彭德怀:洪光这几天正在义牒附近执行任务。
夜晚,月光如水,柱子牵马站在院子里,窑洞窗纸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屋里,贺子珍无限深情地给毛泽东围上那条红围巾,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熬夜,每天至少要睡三四个小时,用你自己的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毛泽东笑着说:知道了,已经说过三遍了!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还是跟着我和总部一起行动吧?
贺子珍嘴一撅:不!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去义牒镇发动群众,你就不要再拖我的后腿了嘛!
毛泽东一笑:好好好,我不拖你的后腿。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记着自己的身份,到了下边,要特别注意影响,千万莫以主席夫人的口吻发号施令哟!
贺子珍:知——道——了!不过,我也想提醒你一句,不要总把我看做是毛泽东的附属品,而要真正把我视为一名红军女战士。
毛泽东摇头笑道:好厉害的一张嘴哟!
贺子珍:你不是常说,要以理服人吗?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毛泽东大笑:好啦、好啦,别唠叨了,准备出发吧!
贺子珍:憋不住了吧?我知道,其实你心里呀早就烦死我了,恨不得一脚把我踢出门去,眼不见心不烦嘛!我说得没错吧?
毛泽东:你要不想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马上告诉他们……
贺子珍一笑:嘿嘿……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毛泽东送贺子珍出来:来,让我来给夫人,哦,不!应该说是给红军女战士贺子珍同志牵马拽蹬。
柱子把缰绳交给毛泽东。
贺子珍上马敬礼:多谢了,大当家的!
柱子对贺子珍说:贺大姐,别忘了晚上给马加点夜草。
贺子珍笑着说:放心吧,柱子,论养马我不会输给你。
刘英在外边喊:子珍,快点儿,要出发了。
贺子珍答应一声,一抱拳:后会有期!
尹洁跑过来,拿着一包东西对贺子珍说:等一下,子珍大姐,麻烦你把这个交给赵虎。
贺子珍接过东西,一笑说:赵虎的东西我不管,要是给洪光的嘛,我就顺便做个好人。
尹洁不好意思地说:子珍大姐,求求你啦!你就别挤对人家了嘛!
贺子珍笑了:好吧!这次就给赵虎一个面子,下不为例啊!再见!
毛泽东招招手: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贺子珍说:放心吧!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
说罢,一抖丝缰,与刘英纵马而去。
枣花从小学校出来,正往家走,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匆匆而过。仔细一看原来是莫世魁的妻子。
枣花自语:这么晚了,她去哪儿呢?
莫妻一边走一边回头东张西望。
枣花悄悄跟在后边,一直走到后山坳里。
来到破窑前,莫妻四下看看,用石头轻轻敲打三下,石板移开,露出了一张蓬头垢面的脸。
枣花借着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莫世魁。枣花急得差一点喊出声来,忙用手捂住了嘴。
枣花转身欲走,不料脚下一绊,弄出了响动。
莫世魁一惊,掏出枪问:谁?
枣花躲在岩石后边,屏住呼吸,学了两声猫叫。
莫妻松了一口气,说:哎呀,死猫,吓死俺了。
枣花一路狂奔,滑倒了,爬起来,接着跑……
枣花拼命地敲门,边敲边喊:河娃哥,快开门呀!
高河娃披衣起来,睡眼惺忪地问:出甚事了,枣花?
枣花气喘吁吁,指着后山说:快!莫……莫世魁还在……
高河娃:莫世魁在哪?
枣花:在后山坳里……
高河娃一惊,顺手操起枪来,说:你去报告工作队,俺先上山!
说罢,高河娃急奔上山,迎面撞见下山的莫世魁老婆。
高河娃怒问:你男人藏哪儿啦?
莫妻装疯卖傻:哟,大兄弟,你可不许张嘴瞎说呀!俺只有一个男人,还扔下俺跑了,哪里又冒出个男人来?
高河娃骂道:黑老鸦死了三年了,就剩下一张嘴了。闪开,让老子过去。
莫妻往地上一坐,大哭大叫:高河娃,你欺负俺一个妇道人家,算不得英雄好汉?有本事你一枪打死俺,反正俺也不想活了。
高河娃狠狠地说:臭婆娘,少跟老子耍死狗,等老子抓住“皮下坏”,再跟你算账!
说罢,抬腿就走。
莫妻扑上来,死死抱住高河娃的一条腿,大喊:来人哪!救命呀!高河娃杀人啦!
高河娃甩开莫妻的纠缠,一口气冲到那眼破败的窑洞前,大喝一声:莫世魁滚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开枪了!
窑洞里没有一点动静,高河娃端着枪正欲进窑搜查。忽听背后一声怪叫:小子,拿命来!
河娃急忙转身,却见莫世魁抡着一条木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高河娃双手举枪往上一挡,只听“咔嚓”一声,枪杆子拦腰断成两截。
莫世魁恶狠狠地骂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小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看家伙!
说罢,抡起棒子朝高河娃扑来。
高河娃赤手空拳与莫世魁展开殊死搏斗……
高河娃三拳两脚将莫世魁打翻,骑到身上挥拳猛打,嘴里喊着:这一拳是替俺爹报仇,这一拳是给枣花雪恨,这一拳……
莫世魁嘴里喊:别打了,俺欠你一条人命,你给个痛快杀了俺吧!
嘴上说着,暗地里却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河娃并未察觉,指着莫世魁鼻子说:你狗日的想一死了之,呸!没那么便宜!
话音未落,莫世魁已将匕首捅入河娃肋下,高河娃大喊一声,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
莫世魁翻身爬起来,撒腿就跑。
枣花抱起躺在血泊中的高河娃大叫:河娃哥、河娃哥,你醒醒啊!
高河娃睁开眼睛,指着山上说:快、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