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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当篝火点起,香喷喷的食物摆好,酒桶竖立在每一个人的脚边,整个小镇都还陷入一个诡异的静谧中。大家都明白,这一餐之后,也许再也无法品尝到如此的美食,再也看不到这跃动的火光。

烧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响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为了我们的家园,干杯!”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默默的举起了手边的酒杯,随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场上顿时喧哗起来,三五成群的人们高声谈笑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嘻嘻哈哈的围成一圈比拼着力气,甚至还有一些法系战职者,将法术使劲的投向天空中,散落下一片片宛如烟花的光点。

在这一刻,他们都把对生命的热爱和希冀完全的释放了出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这份狂欢之中,没有性别之分,没有种族之分,没有年龄之分,喧嚣着,吵闹着,开心着。

普里斯特和陈也破戒的端着酒杯与他人高声谈笑着;帕克似乎喝多了,施展着幻象法球四处飞舞着,帕特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收拾残局;李奥的大嗓门远远的就能听见,围在他身边的战职者们不时爆发出轰天的笑声;嘉德和普娜依偎在一起,身边还坐了几个小小的人影,似乎不是骷髅就是精灵。

祈沉非看着这一切,不时与身边的人举杯,一个穿着淡蓝色斗篷的身影扯了扯他的袖子。

“莉莱?”祈沉非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红扑扑的脸蛋显然是喝了酒,朦胧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还带着一丝雾气。自从来到这个聚集地,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看莉莱现在的样子,似乎是专门来找他的。

“我能和你说说话么。”莉莱扭捏的搅动着双手,一点也没有在精灵龙岛时的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哦,不胜荣幸。”祈沉非举起酒杯,和路过的矮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被莉莱的小手拉着,到了附近一处安静的山丘上。

“有什么事么?”祈沉非疑惑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女,与对方仅有那匆匆一次交集的他,实在想不出莉莱有什么事对他说。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聊聊天吧。”莉莱垂着头坐在那里,双手环膝,斗篷上的遮帽取了下来,乌黑的青丝随着晚风舞动。

“哦。”祈沉非也坐了下来,淡淡的应了一声。她该不会是喝多了吧,困扰的挠了挠头,祈沉非纠结了半天也找不出话题来。

“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莉莱缓缓的说道,隐含在黑暗中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你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有着科勒的匕首,还有强大的圣光法术。听我父亲说,你们要找的那个克莱,也是一个很神秘的商人。对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你姐姐吧?”

“嘛,算是吧。”祈沉非点了点头,自然不知道对方嘴角献出的略带欣喜的笑意。

“这么多天我都没有去看你们,你该不会介意吧。”柔柔的语气让祈沉非心里一颤,对方却仿若自言自语般接着说道,“魔王大军越来越近,父亲他很累,我也想帮他分担一些。但是他总是认为我做的不够好,我就努力的去做给他看,你知道么,最近关于近卫军团的分组调动,就是我负责的哦。”

“嗯,很厉害呢。”面对莉莱孩子气的一幅来吧来吧,来夸我吧的语气,祈沉非怎能不给面子。

“在精灵龙岛的那次,是我第一次被男生碰。”莉莱杵着脑袋,闷闷的说道,“这些天一直有关注你,发现你也不是太差,嗯。”

莉莱抬起头,借着依稀的火光,明媚的脸上红的仿佛滴出水来,她眯着眼睛看向狂欢的人群,“今天是我第一次喝酒,感觉真不错呢,很多不敢说的话,也都有了勇气说出来。”

祈沉非呆呆的看着她,莉莱却拍拍手站了起来,冲他调皮一笑,“就这样吧,我回去睡觉了,谢谢你陪我聊天。”

看着她的背影,祈沉非苦笑几声,他不是对感情懵懂的初哥,自然看得出莉莱对他的好感,和若有若无的表白。但是,他又如何去回应,哪怕是他回应了,又如何将这段感情维持下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只是个过客。

看着下面连绵的帐篷,火光,人影,祈沉非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在暗黑世界,自己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在队长和冰姐的帮助下,适应了作为特别管理局的一员,但是,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追求的目标。

可,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是值得追求的呢?无限的生命?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只需要珍惜目前拥有的每一刻就足够了。绚烂的爱情?唔,莉莱和啦啦,似乎各有风情啊,但一个有缘无分,另一个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金钱?实力?前者就不用想了,听说阎王已经把自己的工资扣到百年以后了。实力的话,只是觉得如果不把十二音阶都学会,就太可惜了。

原来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二次生命,对我来说就是吃喝等死混日子啊。祈沉非躺在山丘上仰望星空。他第一次发现,没有信仰的心灵是如此的空虚。

“在将要面对传说中肉山大魔王与它的地狱火军团的时候,你们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这里,为了保卫我们共同的家园而战斗。”昆卡站在临时搭建起台子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一张张淡然的,狂热的,兴奋的,哀伤的,唯独没有恐惧的面庞。他的心底像是被堵着什么东西,只能大声的,用略带嘶哑的嗓音喝了出来,“就让肉山大魔王看一看,谁,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就让我们的先辈看一看,谁,是这个世界的脊梁!就让我们身后的亲人看一看,谁,是这个世界的英雄!”

“战!战!战!”整齐划一的吼声响起,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坚定的目光看向前方,这一次,他们将烧着生命去拼杀出未来。

号角吹响,士兵和战职者井然有序的分批驻防进前方搭建的三道最后的防线,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祈沉非死死的握着炽天使的权杖,虽然这根权杖在他手中仅仅是作为木棒一般的存在,但在这个时候,他只是想逮住一个东西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感觉。

河榻的另一边已经被熙熙攘攘的地狱火占据了,之所以选择这个地形,就是为了让湍急的河流稍稍降低一些地狱火的温度,虽然无法熄灭,但也聊胜于无。

随着吱啦声和袅袅青烟,身材高大的地狱火开始渡河了,庞大的身躯逼近,前方的战士们显得愈发的矮小。

“第一梯队,出击!”战场指挥官的声音响起。在最前方的地狱火进入箭塔射程之后,他冷静的下达了命令。

身着重铠,提着巨盾的战士们上前,将盾牌死死的抵在肩膀上,一手拿出佩剑挥砍过去。只是一瞬间,前方的战士就倒下了一大片。完全不成比例的身材让他们根本无法防御地狱火简简单单的踩踏。

而远程攻击,法师的法术释放出去之后,在临近地狱火的体表就消弭无形,它们体表的那团火焰就是凝聚的火元素,已经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了魔法免疫的效果。而弓箭手放出的箭枝还未靠近,木质的箭杆就烧了起来,失去了力量的箭头击打在地狱火身上,没有半点伤害。

指挥官看到前方的形势,挥手下令,“战士切换防御姿态,三人协力。法师和弓箭手启动战阵。”

苦苦支撑的战士们立刻将手中的佩剑丢掉,三人一组,双手握盾并排举起,堪堪架住了地狱火的攻击,看那深陷入土地的双腿和因为反震之力微微抖栗的双臂,不知道他们能够支撑多久,但是他们显然不会退却,如果他们的防御崩溃,后方脆弱的法师和弓箭手就会毫无反抗之力的暴露在敌人面前。

而弓箭手则十人一组围成一圈,在其中一人的呼喝声中一齐放箭,十支利箭形成一个锥形,在尖端烧的时候,隐含在后面的箭枝深深的没入了地狱火的躯体,顿时让对方的火焰黯淡了几分。

法师们同样围成一个圈,感应着彼此的元素波动,齐声吟唱着咒语,一道道专门克制火焰的冰水两系魔法在他们的法杖顶端凝聚,复而在空中合为一体,狠狠的撞击在地狱火的身上。

祈沉非看着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他知道,这一批人只是作为炮灰的存在,他们的任务就是消耗,用自己的生命来消耗对方,哪怕只能够造成一丁点伤害,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这是完全舍弃了生死的信念,是他们用生命做出的最后宣言。

他死死盯着战场,抬手将凝聚的光元素流入一个濒死的战士躯体,那个原本等死的战士呆了一呆,清醒后却头也不回的捡起武器,重新杀了过去。而祈沉非则继续将治愈术投放到下一个战士的身上。

库托是一个小小的人类战士,在近卫军团也属于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类型,这一次的家园保卫战,他不幸的被分配到了最前线的第一梯队。

当地狱火那冒着淡青色火焰的大脚丫子踩下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做了一个战术翻滚,同时,他也成为了最前排为数不多活下来的战士之一。不过他显然不会庆幸,而是为自己的逃避而感到耻辱。在指挥官的命令下达后,他的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但库托却毫不犹豫的扛起大盾,冲了上去。

咣的一声巨响传来,库托连人带盾被击飞了几米,他大口的喷吐着鲜血,试图用扭曲的手臂将大盾抬起,看着地狱火压迫性的逼近,临近死亡的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想拿起剑,再砍它一下。

一道闪电轰然劈下,原本将要踩踏在库托身上的地狱火一个踉跄,接着一道温暖的光柱没入了库托的躯体,一个握着大锤的矮人从身后过来,挥手间劈出一道道闪电,在地狱火的身上击打出一片片的火花。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已经恢复如常的手臂,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塔楼上的那个战职者大人,就是他的治愈术救了自己的命。

紧了紧手中的大盾,库托咬牙翻身站起来,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将矮人左侧扑来的一个地狱火挡了下来,巨大的拳头将他连人带盾砸翻地上,嗡嗡的巨响让库托眼角和耳朵都迸出鲜血,但他的脸上却带着平静的笑容,用自己的这条命为战职者大人挡下一击,值了。

“第二梯队,顶上。”指挥官沙哑的嗓音响起,“战职者,出击。”

前方苦苦支撑的战士们得到了支援,战职者们各自发出叫喊声冲了上去。各色的法术和技能全部没了过去,瞬间就有数十个地狱火化作一堆巨石散落在地。战士们发出兴奋的吼声,士气高涨。

德鲁伊希拉贝尔带着他的大熊冲在最前方,不时有一股股藤蔓从大地中冒出来,缠绕在地狱火的脚上,虽然很快就被烧成一堆灰烬,但也有效的缓解了对方的攻势,甚至几个倒霉的地狱火躯体晃了两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被一拥而上的战士砍成了碎片。

剃刀和矮人并排走在一起,两人的闪电几乎不间断的发出,在他们的周围电流四射,灵巧的滑过战士们的空隙,在地狱火的身上留下一片焦黑的印记。

奥蕾莉亚握着一把巨大的弓,箭雨以眼睛难辨的速度泼洒出去,在她的面前,不时有地狱火带着悲鸣声载倒在地。每当她击杀一个地狱火,就会停在原地休息一会,显然如此高强度的箭技,她释放的也很吃力。

然而前方冲杀的人们都没有看到,在他们的头顶一团墨绿色的云团凭空生成,如漩涡一般旋转起来。祈沉非专注的为视野内的战士们治疗着,压根没有空闲去注意头顶。而防线上的人们视线都被巨大的地狱火所阻隔,也同样没有发现那团诡异的云朵。

终于,在一个弓箭手的惊叫声中,墨绿色的云团中间的出现了几个烧着的火球,带着呼呼的风声向下面的战士们砸了下去。接着,越来越多的火球从中生成,沿着它们跌落的轨迹划下。

祈沉非的眼角猛然一抽,堪堪将手中的治愈术落在矮人的身上,带着滚滚浓烟的火球已经与大地进行了解除。

轰然巨响中,那一团团火球凭空变大,每一个火球赫然都是一个地狱火,只是一个照面,前方毫无防备的战士们就被这从天而降的袭击清剿一空。祈沉非透过浓烟,只是依稀看到断了一臂的希拉贝尔被彻底的掩埋在第二批跌落的地狱火下。

顿时,前方的战士和战职者全军覆没。

“第三梯队,上。”指挥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抖栗,却果断的挥了挥手,“巫师和术士准备。”

带着悲壮神情的战士们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在刚刚地狱火跌落的地方却猛然爆发出一团电光,越来越亮的光芒让战场上的人们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霹雳声,数道粗大的闪电轰然爆出,直直贯穿了附近数百个地狱火的躯体才削弱下来,那些被贯穿的地狱火紧接着爆裂开来,四溅的碎片又将身边的同类击倒了一片。这是那不知名的矮人,用生命绽放的电光。

祈沉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发出治愈术,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被圣光笼罩的战士们已经麻木了,可以说,他们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状态,只是拼命的,一下一下的,将攻击倾泻在那巨大的石块上。

眼前一阵金星闪过,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却仍是倔强的抿着嘴唇,抬手,再抬手。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清醒一点,锐利的目光扫向战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治愈术投放到己方的战士身上。

终于,他眼前一黑,在昏迷的瞬间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亚巴顿,你不能这样做,这是对死者的亵渎!”一个男子怒气冲冲的声音。

“呵呵。”低沉的笑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我只是通知,不是申请。罪人,我来做。”

这是祈沉非醒后听到的对话。他拍拍昏沉的脑袋,强忍着脑中的刺痛爬了起来,微眯着双眼看向外面。

一个穿着指挥官服的年轻男子紧紧的攥着拳头看着面前的另一人。而那人正是祈沉非之前在餐厅见到的,穿着骷髅铠甲,背着一把拉轰大剑,被称为亚巴顿的男人。

亚巴顿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冷笑,一手握着剑柄,就这么转身走下塔楼。指挥官模样的人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祈沉非弱弱的声音传来。

“啊,你醒了?”那名指挥官欣喜的表情绝不作假,他低声吩咐士兵送点食物和水过来,扶着祈沉非站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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