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羽望着来人,只见一个老者白发白眉白须,一袭白袍如雪山的积雪一般。老者缓步走近张文羽,俯下身,伸出枯树搬的左手,托起张文羽的下巴。
老者道:“没想到解救老夫的,竟是一个如此其貌不扬的小子”
张文羽想拨开老者的手,但双手却不听使唤,根本就抬不起来。
老者好像看懂了张文羽的意图,道:“别费力气了,你刚刚新死,灵魂刚脱离肉体,一时半刻你还适应不了。”
张文羽听了老者的话,大为惊讶,“我死了,对,我刚刚跳楼了。”
张文羽说到这里,猛地望向老者,道:“我死了,可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老者从张文羽的下巴收回左手,也不答话,只是缓慢的站起身。
张文羽心想“老子反正都死了,也不怕什么了,也不用尊老爱幼了。”心念及此,便脱口而出:“死老头,你是谁小爷不关心,你先告诉我这是哪?”
老者听见张文羽的呵斥,不怒反喜,竟然笑了出来。“哼哼,上一个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家伙,早就挫骨扬灰了。”
老者话音刚落,伸手拍了拍张文羽的头。张文羽刚要再次呵斥老者,可突然发现身体听自己的使唤了。张文羽抬手一边推开老者,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死老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又到底是哪里?”
老者也不和张文羽一般计较,看了张文羽一眼,道:“首先,我不叫死老头,你我虽说有缘,但你下次再叫我死老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文羽听了老者的话,大怒,抬手就要给老者一个耳光。
只见老者猛地望向张文羽,眼神好似一把尖刀,竟然让张文羽怎么也落不下抬起的手。
空气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张文羽只得悻悻的放下了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老者。
老者见张文羽如此,目光也缓和了起来,道:“这就对了。晚辈就要有晚辈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文羽,你呢?”
老者也不回答张文羽,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问道:“你怎么年纪轻轻,便自寻短见?”
老者的话,似有魔力一般,张文羽不知不觉的就把他自寻短见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干净净。
老者听完,半饷没能作答。直到张文羽连声呼唤,老者方才回过神来。
“张文羽,你有幸福的家庭,贤惠的妻子,怎么还会如此糊涂呢?”
听了老者的话,张文羽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西红柿,羞愧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者见张文羽默不作声,也不难为他。继续道:“久赌神仙输,不用说你这凡夫俗子,就是老夫这个窥得道门玄妙的人,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
老者这话,一下子便把张文羽的精神拉了回来:“道门?玄妙?你骗谁?”
老者见张文羽不信,右手大袖一挥,地上瞬间出现两把古色古香的藤椅。老者道:“我们站了许久了,坐下说话吧。”说罢,老者便在其中一把藤椅上坐了下来。
张文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空着的那把藤椅,光滑的手感告诉他,这是一把藤椅,没错。
张文羽并未落座,而是转多头对老者道:“你刚才说我刚死不久,那我是鬼,你自然也就是鬼喽,怎么还说什么道门玄妙”
老者听了张文羽的话,回答道:“你是鬼没错,老夫是修道之人也没错。”
这次张文羽没有接老者的话,而是慢慢的坐在了藤椅上,望着老者。
老者并没有看张文羽,而是望向了远方,缓缓的说道:“老夫俗家姓柳,道号长山子,我原是大明正德三年同进士出身,因看不惯大太监刘瑾的所作所为,发文抨击。结果开罪了刘瑾,他利用权势,编造罪名,夺了我的功名,将我发配到辽东这苦寒之地。”
张文羽听了老者的话,半信半疑,他问道:“既然你是明朝人,你我又怎么在此相见。”
长山子听了张文羽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到这苦寒之地,想我十年寒窗,方才金榜题名,结果却落得个如此下场,自觉愧对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在心灰意冷之下,便在一天清晨上,趁看守的兵丁不注意,寻了个机会,逃到辽河,投水寻了短见。”
张文羽不忍打断长山子,只是默默的望着,等待长山子继续说下去。
长山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得遇在河边采露的恩师上清真人,恩师将我救了上岸,问清我投水的原委,心声怜悯,便将我收为徒弟。”
“我既然大难不死,同时得遇恩师倾囊相授,便在这辽东扎下根来。”
“只是我虽然入得道门,可我却一直对刘瑾的加害之仇念念不忘,难以专心修道。师傅对我的所作所为自然看在眼里,三番五次劝诫与我,可当时报仇心切的我,根本就听不进师傅的话,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报仇一个念头。”
张文羽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长山子道长,你刚才说你是半仙,那你师傅肯定就是神仙了,可我怎么没听过上清真人啊。”
长山子听了张文羽的话,声音中有了一些哽咽,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恐怕我的恩师,早就飞升天界,位列仙班了。”
张文羽见长山子如此,也没有接话,长山子继续说道:“我报仇心切,不能安心修道,急于求成,只为能够早日学成下山,杀死刘瑾那个阉宦。”说道这里,虽然已经过了数百年,可长山子依然咬牙切齿。
“后来呢?”张文羽不禁问道。
“没等我学成下山,刘瑾那阉宦在正德五年,便被凌迟了。而我失去了报仇的机会,虽说有些心灰意冷,可也就安心跟着师傅修道。就这样,我就在这辽东过了二十七年。后在一次除妖中,中了千年蛇妖的计,被震碎了肉身,只剩下这一点魂魄,因妖法所致,我虽没了肉身,却也入不了轮回,只能在世间游荡。师傅为了救我,用尽毕生修为,写下往生符咒,将我的魂魄留在了此间地下,只为让我再次吸收日月精华,有朝一日,再入轮回。”
张文羽忍不住问:“那你这是吸收了日月精华,已经可以入轮回了吗?”
长山子继续说道:“还不能,我并未完全恢复,只是你从高处坠下,误打误撞,冲开了恩师的往生符咒,如此,你我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才再此间相见了。”
张文羽虽说惊讶万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道长,你刚才不是说我已经死而为鬼了吗?”
长山子见张文羽如此问,便说道:“你虽三魂脱离的肉身,可你的七魄却并未散尽,只要施救得当,当还可还阳。”说罢,长山子,将手伸进怀内,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对张文羽说道:“你我即是有缘,我便不能看你就这么死去,你生前即烂赌,死后必入地狱,贫道于心不忍。这是恩师所传还魂丹,你即刻服下,一个时辰之后,当可再回肉身,再世为人。”
张文羽听长山子如此说,心中已有悔意,便要去接那还魂丹。手刚要触及那丹丸,只听长山子说道:“既然你再世为人,还望你回归正途,常怀善念,早日赎清罪孽。”
听了长山子的话,张文羽的手停在了半空,对长山子说道:“道长,此前我在阳间欠下巨债,又背着妻子输光了房产,实在无颜再世为人。”
“哎,罢了,贫道便好人做到底,再帮你一把”说着,长山子从袖中拿出数张黄色符咒,对张文羽说道:“这是七张纳金符咒,你还阳之后,如有需要银钱之时,便可在符上写下银钱数目,然后将符焚于床下,必有银钱由你取用。”
听了长山子的话,张文羽喜不自胜,便接过了还魂丹和纳金符。他正在高兴的时候,又听长山子说道:“纳金符所得银钱,需用于积德行善,不可再入邪途。”
张文羽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同时问道:“那道长你那,既然你被我冲开了往生符,你又将如何?”
长山子说道:“贫道虽未能吸收足够的日月精华,可也恢复了不少道行,我将往辽河岸边,昔日恩师洞府中,继续潜修。”
张文羽听得这话,又问道:“道长,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长山子回答:“每月十七,子时三刻,你到辽河右岸,你我当可见面。”
张文羽将长山子的话,反复在心里默念数遍,便对长山子说道:“道长再生之恩,无以为报,他日我定当到辽河去看望您。”说罢,张文羽便将还魂丹送入口中,略做咀嚼,便咽了下去。
还魂丹刚一下肚,张文羽便觉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再次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文羽重新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睛,天花板的日关灯照着他的脸,他想要深呼吸一口,却发现自己的口鼻,正被呼吸机所盖住。他望了望周遭的环境,明白了过来:“原来我没死,看来刚才只是做了个梦”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醒了,我家文羽醒了,大夫,大夫。”张文羽知道这是母亲的声音。
“你嚷嚷个什么劲,这种败家子,还不如死了好。”这话让张文羽羞愧难当,他知道,这是他继父的声音。
张文羽想挣扎着起身,手刚要用力,就从右手传来了数张纸张的触感。张文羽愣住了,“也许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