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自家小姐这两日被折腾的狠了。若柳一大早没有急着唤醒主子。而是忙着整个阆苑里里外外的事儿。
昨晚的动静不小,为彰显府里各院的和气,几个姨娘分别派人送来了各种珍贵的药材和补品。若柳一个人应对着这些心怀不轨,趁机打探虚实的耳目,也是颇有几分无奈。
虽然往日里柳将军对柳绫韵这个女儿向来是不闻不问,可这这么些天,她们也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平喜公主命殒竟然都没有让这位六小姐受到重罚,要说自家老爷没在里面周转那是不可能的。
这六小姐从小便没了生母,在主母的磋磨下胆战心惊的过着日子。自己若是趁此去示好,说不定还能得到她的感激。
几个人想到一块儿后,便不约而同的派人前来,想邀请平喜前去闲叙一番。
若柳岂能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皆用小姐身体不适的借口给打发了。
刚送走宛姨娘院里的莺儿,甚至没来得及缓解自己口干舌燥的状况,院子里的门又被敲响了。
小丫鬟在心中暗骂了一番,这些个墙头草,小姐受欺压时也没见她们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当下,老爷对小姐的态度有所改善了,她们就一个个的跳了出来,想要用一点蝇头小利博得小姐的好感。
抓着门柄,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当即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丫鬟或婆子,而是一个主儿。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没错,眼前这个拥有着一张标致的脸蛋,身着青色云丝白水裙,气质温柔的女人便是柳夫人的另一个孩子,府里的二小姐柳寒烟。
她微微一笑道:“听闻六妹妹病了,我过来看看她。”
“快请进,快请进……”小丫鬟连忙将她迎了进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在她心里,这二小姐算是这个府中难得的好人。夫人和姨娘们先不说,大少爷只会和自家小姐抬杠子,三小姐和四小姐又老是欺负自家小姐。唯有这二小姐,虽出自夫人的腹中,却没有她那个尖酸刻薄的秉性,为人落落大方,温柔贤淑。
柳寒烟在柳绫韵年幼时确实没少关照过她。刚失去母亲的她并不如后来的恭敬谨慎,而是像一头倔强的小牛,逮着哪个撞哪个。府里其他的公子小姐们时常戏弄她,将她关在破败的小屋里,最后都是柳寒烟找到她,将她带出来。
若柳那时候年纪也小,自是不敢同各位主儿顶撞。柳绫韵的生活尚且都不好过,更何况一个小丫鬟,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站在房门前,小丫鬟先向着柳寒烟颌首说道:“二小姐,你先稍等。我家主子确是不大舒坦,如今还睡着。待奴婢唤醒她,再同您说说话。”
柳寒烟抬起纤手,阻止了她欲敲门的动作。“既然六妹妹还睡着,我就改日再来吧,以免扰了她的好梦。”
小丫鬟笑嘻嘻的说:“您还是等奴婢一会儿,小姐她也该起来了,再继续睡下去怕是让奴婢都要悬起一颗心了。”
闻言,柳寒烟收回手,置于衣袖内,保持着贵女风范,不再多言一个字。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里面传来平喜刚睡醒后慵懒的声音:“进来!”
小丫鬟轻轻的推开房门,走进去。“小姐,二小姐来了。”
柳寒烟?她轻挑眉头,这东有寒烟,西有白凤可是闻名已久。东情国的柳大将军嫡女柳寒烟,西岚国的祝老太君之孙祝白凤以蕙心兰质和钟灵毓秀为世人所赞叹。
能担得起此美称,这二人不仅要有秀美的容色,风流恣意的气质,更要懂得四书五经、吟诗作对。
“快请她进来!”平喜伸出手,整理着睡乱的青丝。
柳寒烟在若柳的引导下进来内室,大丫鬟海棠在房外等着。平喜仍身着白色中衣半依在床栏上,一袭天青色绣花缎面薄被搭盖在下半身。
她径直走向了床边,而后轻轻的坐下,双目紧紧的盯着平喜的脸,眸中满是担忧。“六妹妹,你这腿怎么样了?”
声音真好听,宛若莺啼。平喜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这白嫩如玉的脸,像螺子黛描黑过的弯眉,一双流盼生辉的翦翦水瞳,不描而自带樱红的小嘴。真不愧是双姝其一。
“昨儿个上了药,今天已经好多了。”
柳寒烟轻轻一笑,“你呀你呀,平素里也没少受过罪。那大大咧咧,漂浮不定的性子也该沉一沉了。”
平喜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自会有所收敛,若能像二姐姐你这样秀外慧中,那便是极好的。不说学你个完完全全,就算能有个一成怕是就不愁来踏门槛说亲的人了。”
闻及此言,柳寒烟白玉般的脸颊晕上一抹红,像是刚抹了胭脂。娇嗔道:“你这不知羞的小妮子,这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出口。小心被别人听到了说你不端正、口无遮拦。”
“这闺房中且只有你我二人,若柳和海棠都在外边呢,谁又会听到你我二人之间的谈话!”
不得不说,平喜对于柳寒烟这样的女子会选择一个什么样夫婿还是挺好奇的。想必能被她看上的自然是多有不俗。
柳寒烟的心思极为通透,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六妹妹,听母亲说你有办法让大哥进去云麓学院?”
平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难不成她今天来是另有目的的。正院那边还是不放心自己做事儿,十有八九是想要她来试探试探。
“放心吧,二姐姐,这事儿已经办好了。你告诉夫人不用担心,待我腿好上些了,自会前去将入学引子拿回来。”
语气不似之前的熟稔,带着几分疏离和客气。柳寒烟心思一转,便知晓她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笑了笑说:“六妹妹,一码归一码,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实实在在的是来看看你的状况。你可别生了我的气。”
平喜没有立即回答她,悄悄地在心底呼唤系统:“红袖,你在吗?”
这还是宿主第一次主动找它,‘红袖’有些激动:“我在的,有什么事儿吗?”
“这柳寒烟为人怎么样?”
‘红袖’迟钝了一会儿,随后略带不确定的说道:“从数据上来看,她是一个好人,还是那种圣母级的大好人。至于她是不是隐藏的太深,我就不知道了?”
平喜的眸子闪过一道光,好不好,一探便知。
突然绷紧身子,弯下腰作痛苦状。“二姐姐,我的膝盖又疼起来了!”
柳寒烟见状,也顾不上维持其仪态,急忙上前想要掀开她的被子看看。
还未碰及膝盖,平喜大力打开她的手,表情有些狰狞:“你别碰我,是想让我伤的更严重吗?”
那白玉般的手背迅速的红了一片,两条指痕在白皙肤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明显。
柳寒烟并未斥责于她,扬声喊着:“若柳,海棠,你们二人快进来。”
向来说话和声细语的的小姐竟然有如此焦急之态,海棠明白,里面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拖着云里雾里的若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柳寒烟紧紧的颦着弯眉,“若柳快过来看看你家小姐,海棠快去请大夫,六小姐的膝盖又开始疼了。”
平喜偷偷的倪着她的神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深深地担忧,没有一点被落下面子的不虞之情。
看来如系统所言,她真是个良善的。也是,柳绫韵这个身份没有父亲的宠爱,生母身份低微还早亡,又有什么好值得她去谋划的。
若柳在一旁听见主子有不适,自是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握着平喜的手:“小姐,你怎么了?昨儿个晚上不是敷了药吗?怎的现在反而还严重了?”
平喜朝着她笑了笑:“许是那药刚刚发挥作用了,疼了一会儿这膝盖竟比昨日要轻松一些。”
见她还能笑得出来,小丫鬟长吁一口气,“小姐,您瞧您将我们吓得,尤其是二小姐,可从未在外人面前这样过。”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平喜自觉有些愧疚之感。自己确是有些神经过敏了,这样的特殊处境下,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这种感觉。
“二姐姐,方才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一时情急,你的手没事儿吧!”
“我这手倒是没有什么,反倒是六妹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平喜轻轻的挣开小丫鬟的手,将裤腿往上掀了些。膝盖上虽然还有青紫,却没有昨日那样的可怖。“你看,颜色已经褪了些,只怕是过几日便好了。”
柳寒烟将她的裤腿轻轻的放下来,“小姑娘要懂得爱惜自己,我一会儿差人给你送一瓶生肌化瘀的药,你记得每天涂抹,千万别留了疤。”
不多时,海棠将大夫请过来了。还是那白发老头儿。
拗不过几个人的意愿,平喜还是让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那老头儿捋着长须说道:“敢问姑娘你敷的什么药?老夫从未见过药效如此迅速的化瘀清毒药方,真乃良药也!”言语中饱含赞叹之意。
平喜想着,寻了一个好的说辞:“家父给的药,我自是不知其来处,许是军中用药吧!”
“军中用药?难怪难怪……”老头儿嘟囔着。这等良药从军中来自是不罕见,毕竟军人是一个国家的保障。
送走了大夫,柳寒烟也没了小坐的心思。“六妹妹,我这就回去了,再晚一会儿母亲该埋怨我贪玩了!”
“那你仔细着些。”
“我有海棠呢!倒是你,还是好好修养几天吧!听母亲说,过些时日三国有一个会晤,其他两国会派使臣过来。五品以上的官家之女都要前去参加这次宫宴。”
话音落下,她便携着海棠缓步走出了内室。
宫宴?而且是其他两国都要聚集于此,女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平喜有些想不大明白。这风口浪尖的时期,将敌人光明正大的引进来,不是能更好的让人家拿捏自己的把柄吗?
她不明白,柳将军却是清楚的很。
女皇这是想要趁着其他两国来访的时期,借机打探北夷国的情况和西岚国的态度。
眉头皱了皱,他沉声唤道:“阿彪!”
“在!”
“你于宫宴之日多带几个人暗中保护夫人和小姐们!尤其是六小姐,她身边的人力极为薄弱,万不可有半分疏忽。”
那彪型大汉一抱拳,“是,将军。”
这两日的军情着实多了起来,柳将军没日没夜的处理这些,就算是铁打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他揉着眉心,脸色有几分黯淡。
大汉瞧见,道:“将军,您要保住身体啊!”本来想说雪姨娘的事情,现下看来还是不说的好。
“行了,我没这么脆弱。”柳将军一挥手,“你下去吧!”
大汉稳步退出去,刚至门口,忽然又被叫住:“阿彪,清雪怎么处理的?”
大汉一愣,随即回道:“将军,按照惯例,灌了毒药。”
“死了啊……”柳将军喃喃自语。
罢了罢了,早晚都有这么一天,或许她死了还算是个解脱。
“你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