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膝盖上的伤,若柳侍奉平喜像是对待一个瓷娃娃那样,生怕她再被磕着碰着。这可是让平喜憋闷的厉害,想要出去放一下风,都被小丫鬟责令三审,严词拒绝了。
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正院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想是那入学引子已经被人送入府中,可是让柳夫人和柳大少开心了好几天。
柳将军得知这个引子是经她手而办的,派阿喜前来询问事情经过。平喜知道,他大抵是怕自己被什么人蒙骗了,遂想要找个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自己和老头子的事儿须得瞒的紧,不能透露出半分。且不说柳绫韵和他毫不相干,甚至都没有任何交集。说出来只会平白无故的遭人怀疑。
平喜扯了一个合适的缘由,告知阿喜自己在临景宫做伴读时曾有幸见到过云麓学院的院长,老人家不愿意暴露身份被巡宫的侍卫拦在宫门外。自己询问清楚后便送出了这个人情。
而今,因着柳大少这一事儿,这个人情也算是还完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也别再想了,人家不欠我们什么。不管柳正峰在学院是个什么样子,亦或是犯了什么过错,和我都没什么干系。
阿喜如实报告给柳将军,他沉吟片刻,已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番解释看似圆满,但柳将军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会看不出这只是托辞,实则平喜并不想将真实原因告知他。
自己的的确确这些年来没有照管过这个女儿,她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做过什么事情,结识过什么人自己都不大清楚。
他微微阖上眼,敛去了眸中的苦涩。有些乏力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阿茶恭敬的作揖,而后退出门外。
阿彪掀开内室的帘布走了出来,见他颇有几分伤情的样子。开口劝道:“将军,您何不向六小姐表明原因,这些年您也不是全然没有照看她,只是这府里的水太深了,您必须得顾全大局。”
柳将军微微一摇头,“阿彪,算了吧!这么多年已经忍过来了,现下是最重要的时候,不可因此而打乱了全局。”
阿彪是个粗汉子,有些不理解自家主子的这种隐忍,“将军,六小姐已然到了该婚嫁的年龄,我看她也是个明事理的。若是待她嫁出去,您和她的父女情分就真的挽救不回来了。”
他何尝会不知道,可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若是有任何闪失,韵儿这些年受的苦也就算白费了,甚至于她的性命都堪忧。自己承诺过兰若要好好保护韵儿,便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阿彪,不必再说了。”
见将军是铁了心要一个人承担到底。大汉长叹一声,沉默下来。这毕竟是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下属确实也不好多管。
柳将军这边的纠结平喜自是不知,她这会儿正因为可以出门欢喜的做着准备。
在阆苑被拘禁了这么多天,得到柳寒烟的出游邀请,她想都没想脱口就答应了。
“小姐,我们今儿去哪啊?”若柳一边为主子梳着发髻,一边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跟着二小姐走就对了。”
小丫鬟开始碎碎念:“您不知道去哪儿就答应了人家,这幸好是二小姐啊,若是三小姐、四小姐,那你还不得被人家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
“你主子有那么傻吗?”平喜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这时间也快到了,你就随便弄弄,别梳的太复杂,不然都是累赘。”
若柳闻言,轻巧的给她挽了一个双环髻,而后整了整轻薄的外衫,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我家小姐就是漂亮!”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平喜倪了她一眼,“怎的今天吃了蜜了?嘴这么甜。”
小妮子的眼睛一转,笑嘻嘻的开口:“奴婢可没吃蜜,就是想吃云香坊的云泥糕。”
“你这张嘴啊,还挺挑。云泥糕素来是供不应求,咱要是能买着,就应了你了。”
小丫鬟撇撇嘴,不作应答。
两人来到柳府的大门口,柳寒烟和海棠正站在马车前,看着她们出来,微微颌首打了个招呼。
“二姐姐,来多久了?”
柳寒烟温声说:“没多久,也才刚到。”
平喜握住她的手,笑道:“姐姐今日要去哪啊?”
“去瓦塄街吧!明日便是宫宴了,我们去看看有什么新出的合适的成衣,也好准备一下。”
宫宴?平喜一愣,怎么会这么快?如此说来,其他两国的使臣今日岂不是就要到达京都。
柳寒烟在海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见她还在原地沉思,便开口道:“六妹妹,怎么了?”
平喜反应过来,冲着她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几人坐在马车内,闲聊起各国的八卦。
“二姐姐,你知道西岚国和北夷国这一次会派哪些人来吗?”
柳寒烟略微一摇头,红唇轻启:“具体的我不大清楚,但是据说西岚国的二皇子岚云栖和北夷国的摄政王多琢会随同使团前来”
平喜颦眉,颇有些疑虑。“这可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啊!此次会晤必定有什么没能对外公开的深意。”
柳寒烟也知道这次的宫宴必定不简单,可是她们只是臣女,君意不可违啊!
海棠就想的简单多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六小姐,是不是你多虑了,二皇子和摄政王来东情国不过是为了联姻。”
平喜闻言,和柳寒烟相视一眼,若是事情真这么简单怕是最好的结果。若不是,国都动荡将起啊!
“海棠你这小妮子,是不是看上哪户人家的俊俏少年了,暗戳戳的在给你家主子提醒呢!”若柳在一旁调笑她。
海棠圆眼一瞪,微微一跺脚,“好啊!你个若柳,现在开始打趣我了。”
若柳冲着她做了个鬼脸,两个人伸手挠成一片。
平喜和柳寒烟看她们笑闹着,也跟着笑起来。
凡事都有个度,俩丫鬟整理好仪表又端正坐稳身子。海棠面带好奇之色开口说:“听传言西岚国二皇子生来眉心有颗胭脂痣,容貌更是堪比女人,若不是生为男儿身,想必是要被踏破了门槛。”
若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我还听说北夷国的摄政王生的五大三粗,青面獠牙,极丑无比呢!”
柳寒烟轻轻的开口斥责道:“你们俩呀!这些话私下聊聊就行了,可不得在其他正式的场所妄自议论,若是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怕是我爹都救不了你们。”
俩丫鬟即刻蔫了下来,把嘴闭的紧紧的,生怕如她所言,被什么人抓住了把柄。
许是马车走到了闹市区,外边传来络绎不绝的叫卖声。有卖糖葫芦的,卖糕点的,卖手工艺品的。平喜轻轻掀开帘子,透着缝隙看向外面。
酒楼商铺鳞次栉比,比邻而居。街上的小摊小担摆了一趟,不同的商客来来往往。临街叫卖的货郎,挎着篮子的妇女,挑选珠花的娇俏少女,人间烟火气息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二小姐,到了!”马车在一处停下,小厮在帘外恭敬的开口。
平喜和海棠二人先行跳下马车,而后卷起左右两侧的布帘。待两位主子安稳的从车上下来后,方才放开帘子
几个人走进一家制衣坊,店面极为宽阔,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梨木做的柜子。每一个柜子自上而下分为三层,台面上是各种各样的布匹。
左侧分出一片区域挂着制作好的成衣,有不少姑娘在那边挑选着,往身上比划着。
见几个人这阵势,店里的一个伙计连忙上前,笑眯眯的询问道:“二位小姐,光临本店有何需求啊?”
这小伙计煞是眼睛毒,看出来二人的衣着皆是缎面为底,云丝为辅。就连小丫鬟的衣着都比寻常人家好上几分。想必是非富即贵,态度不由得更热切了几分。
柳寒烟柔声开口:“你们店里最近都有什么新制的成衣?”
“那您可来对了,这一批成衣都是昨天刚挂上去的,采用的都是最新的样式和制作方法。保管您穿出去,艳压群芳,光彩照人。”
将四个人引至最里层的成衣区,那伙计说道:“二位小姐在这儿慢慢挑选,小的先退下了。若是二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便是。”
平喜一件一件细细的看来,此区域的成衣着实制作精良。采用的都是从塞外边陲小城运来的蚕丝,放在手里轻软而舒适。
“六妹妹,你试试这件吧!”柳寒烟拿着一袭拖地烟笼梅花留仙裙,走过来对着她说。
平喜着实喜欢这条裙子的底色,也就没推辞。
不多时,她从里间走了出来。
柳寒烟的眼睛亮起来,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而后发出一声惊叹:“六妹妹,这裙子甚是适合你啊!将你衬托的无比娇俏!”
平喜微微一笑,开口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罢了,二姐姐,你快挑一件自己喜爱的。”
待二人挑选结束,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柳寒烟唤来伙计付了款,随后嘱咐小厮先行在街南处等着,便和平喜携着俩丫鬟在街上闲逛着。
日头越来越大,平喜感到嗓子有些干渴,遂开口道:“二姐姐,不若我们去茶楼点上一壶云雾毛尖吧!也好润润嗓子”
柳寒烟微微一笑:“听你的!”
刚及茶楼门前,一辆马车对着她们横冲直撞而来。周围的人发出了惊呼。
平喜当即将柳寒烟往旁边一扯,马车非但没停,还往街旁的摊子撞去。不巧的是,一个小摊前正站着一对母子。母亲像是没料到这一出,已经傻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时,一个人飞身落下,将马鞍紧紧的拽住。马儿长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车厢跟着狠狠地振荡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