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郑俨心怀恐惧的规谏,胡太后露出淡定而嘲讽的微笑,问道:“侍郎何以如此惊慌?”郑俨说:“昨天晚上,我去拜见太后在瑶光寺修行的姑母,她老人家说,永泰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光是给她提亲的就有好几家。拥兵自重的禁卫军左卫李大将军,曾是永泰外祖高肇副将的车骑吴大将军,都曾多次请太后的姑母出面说项,为他们的儿子向永泰提亲。只要永泰活着,太后就不能不叫她出嫁,不管她成了谁家的人,都不能管住她的嘴,不叫她捅出什么不好受用的情事来!”
胡太后又听得心乱,就撩起轻纱幔帐,一丝不挂地跳到地毯上,拉开窗帘一角,向凤阳楼那边张望。一缕阳光透进来,明晃晃地照在她白花花的身上。郑俨看得兴起,就从榻上跳下来,又抱住太后,放倒在地毯上轻狂。太后娇声说:“你怎的这般好身手,你不怕掉脑袋了?”郑俨说:“见了太后白白嫩嫩的好身子,就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破瓦罐了!”说着,又在太后身上大动。太后急喘着问:“那酒那酒……真的真的……是好酒吗?……”
二十九、百鸟歌会
胡太后与郑俨睡了午觉,又在佛龛前焚香祈祷:
“请佛祖恕我,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了!”
忽有宫女禀报:“少林寺方丈跋陀大禅师求见太后!”
胡太后站起身,对郑俨说:“你且回避一下,没有我发话,不可动手!”
在逍遥楼门前,老跋陀与道房正小声嘀咕。
道房说:“师父,听说太后定下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可怜的永泰公主,怎能搭救得了?”
“我昨日一夜无眠。”跋陀说,“心里想的不是今日的太后,而是二十八年以前的阿华,那个天真烂漫、美丽如花的小阿华。小阿华在世俗凡尘的路上走远了,在皇家的深宫中迷失了,我们如能把她找回来,哪怕只回来一会儿,世上就会多一道亮光,永泰也就多了一个化险为夷的希望。我们就抱着这样的意愿,竭尽心力吧!”他又叮嘱说,“你速去那边柳树下,待会儿,用木笛吹出黄鹭求友之声。”
道房刚离去,胡太后已含笑迎出门外,上下打量着跋陀说:“你就是跋陀大禅师啊,我多次听宫中老人说起您呢!”跋陀拱手接话:“老僧顷接懿旨,太后明日要驾临小寺,实在是小寺之大幸,特来拜见太后!”胡太后将跋陀领进逍遥楼前厅落座,又顾盼跋陀说:“大禅师,我看你好生面熟!”
跋陀伸长脖子,凑到近处,上下打量着胡太后。
“哎呀!老僧见了太后,也恍然想起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
“当年贫僧在临洮乡下做佛事,见过一位小女名叫阿华……”
“啊!阿华?”
“阿华在花园里玩耍时,一个小家童用绳网罩住了一只小鸟,将小鸟装在一个银丝笼里送给了阿华,小鸟有金黄色的羽毛……”
“那是一只黄鹭鸟。”胡太后忍不住接话说,“阿华是随祖母在乡下长大的。每在小麦黄熟时节,她都会看到黄鹭鸟从天外飞来,在田野上、在绿荫下声声啼叫……”
“太后还记得黄鹭鸟的叫声吗?”
“记得,记得的!”太后快意地用丝巾遮嘴,学鸟啼,“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跋陀也像一个老顽童似的与太后应和。
太后欢畅大笑,感叹说:“大禅师也学得黄鹭的叫声?”
“天籁之声,岂能忘怀!”
“请大禅师说下去,那阿华把黄鹭鸟怎么样了?”
“阿华是一位心怀慈悲的小姑娘,她望见鸟儿在笼中挣扎,不禁掉下眼泪,对鸟儿说,莫怕,莫怕,我要放你回家。她就打开笼子,又对鸟儿说,快快飞去吧,你爹你娘正在想你呢!……”
胡太后潸然落泪说:“阿华双手托着鸟儿,送鸟儿飞向了天空……”
“那时候,老僧正在花园里为胡司徒讲经。”
“那时候,我就是那个阿华。”
“哎呀,老僧糊涂!”跋陀故作不胜惶恐状,“触犯了太后儿时的名讳,请太后恕罪!”
“大禅师未忘阿华,何罪之有?阿华久居宫中,倒是把那个阿华给忘了!”
“听啊,太后,黄鹭鸟又在叫您了!”
胡太后侧耳倾听。
田野里果然传来黄鹭鸟的啼叫声:“咕咕,咕咕!……”
“太后听见了吗?”跋陀说,“这些小生灵未忘阿华当年的恩德呢!”
胡太后用丝巾拭着泪水,说:“我们去看看鸟儿们好吗?”
跋陀捣蒜一般地点着头说:“甚好甚好!”
跋陀随胡太后出了逍遥楼,来到闲居寺内的御花园中。这时,太阳西斜,满山苍翠,道房仍悄然守候在柳荫下。跋陀喊叫道:“道房,快来拜见太后!”道房趋前,正要匍匐而拜,胡太后急忙拦住说:“师父免礼吧,别叫这嵩山、颍水、绿树、红花笑话咱做人的礼数太多,做人太累!”跋陀说:“道房,太后驾幸嵩山,你应送上天籁之音,为太后净心才是!”胡太后说:“还是大禅师知我,我来嵩山,就是要看看天然自在的景致、听听天然自在的声音、做一个天然自在的人儿啊!”
胡太后与跋陀走着说着,在观景亭上落座。
跋陀问:“道房,木笛可引来黄鹭鸟的叫声吗?”
道房说:“但可一试。”
跋陀又问:“可学百鸟之声吗?”
道房说:“也可一试。”
胡太后高兴地说:“那就辛苦道房师父了!”
道房隐入柳荫吹笛,作黄鹭求偶、求友之声。惹得山谷里的黄鹭鸟遥相呼应,纷纷飞入闲居寺柳荫,远远地围着胡太后鸣唱不已。胡太后怦然心动。
道房吹笛不止,先后模仿了十多种飞鸟的歌唱,惹得嵩山上的杜鹃、山鸡、布谷、黄鹂、画眉、百灵、金丝雀、禾花鸟、喜鹊、鹩哥、红胸鸟声声应和着,从四面八方向胡太后飞来,如举行一次嵩山鸟类的欢乐聚会。胡太后频频挥动纱巾,飞鸟便俯冲过来,在她的头顶盘旋翻飞,炫耀它们五彩缤纷的翅膀和清脆嘹亮的歌喉。
百灵鸟表演了它直起直落的绝技,忽而发出轻金属般的长鸣直上云端,忽而吹着清脆的小哨直落下来,眼看就要坠地,却淘气地折了一个跟头,又箭一般地冲天而去。
一只勇敢的秀眼鸟落到了太后面前的榕花树上,向太后“妻尔、妻尔”地歌唱不已,眨动它白色的眼圈,炫耀它翠绿的羽毛。太后含笑说:“谢谢你,翠鸟!”秀眼鸟便表演它的绝活儿,用脚趾抓住树枝,身子后仰着像车轮一样倒翻了几个跟头,又叫着“妻尔、妻尔”展翅飞去。
又有一身漆黑的鹩哥飞过来,为了不让人类将它错视为讨人嫌弃的乌鸦,见了太后便发出喜鹊的叫声,接着又十分逼真地模仿了杜鹃和鹧鸪的歌唱,逗得太后前仰后合地大笑。它们得意地飞去时,还模仿了太后的笑声,宛如在天空回响的一串银铃。
乌鸦却并不自惭形秽,它们也接受了笛声的召唤而结队飞来,炫耀它们黑得那么彻底、亮得那么耀眼的翅膀,像是刮来了一阵黑旋风,霎时落入树丛,不见了踪影。跋陀笑道:“这乌鸦童心不泯,是跟太后捉迷藏呢!”话刚出口,乌鸦们又轰然飞起,从胡太后头顶掠过,“嘎哈嘎哈”地一片傻叫,如同一群傻老爷儿们发出粗嘎而快乐的笑声。
这时飞来一只小巧玲珑的蜂鸟,它只有山上的胡蜂一样大小,疾速地扇动翅膀,发出如蜜蜂振翅的“嗡嗡”声。蜂鸟就那样温柔、活泼地“嗡嗡”着,时而绕着太后打转,时而悬停在空中。太后的眼神也跟着蜂鸟左顾右盼。跋陀说:“太后,这是一只小蜂鸟,它显然是把太后当做一朵盛开的鲜花了!平时,它就是这样围着鲜花打转;鲜花让它吸吮花蕊中的花汁,蜂鸟便把鲜花当成自己的母亲……”
跋陀正说着,突然从悬崖上传来老鹰瘆人的鸣叫:“嘤嘤——嘤嘤!”如电闪蓝天、蛇舞长空,顿时,百鸟戛然无声,山谷间一片死寂。太后惊起,问御前侍卫:“何来鹰鹞之声?”竟无人能答。跋陀起而向山上呼喊:“山神兄,管好你的差役!”山上回应:“大头陀,你老哥哥多多保重!”鹰鹞之声倏忽远去。
这时,只能听见“嗡嗡”声,却不见了蜂鸟,原来它躲在胡太后的衣袖中。太后说:“小东西,你知我心中怜你,才藏在这里的呀!”遂从衣袖中放出蜂鸟。蜂鸟围着太后飞行数圈,才不舍地“嗡嗡”飞去。
柳荫中,木笛声又起。胡太后似已尽兴,便请道房自柳下出。
跋陀问:“太后过去曾听过他的笛声否?”
太后说:“刚才笛声起时,我就想起了数年前的笛声。道房师父曾屈尊于宫廷乐工中,在幕帘背后为我吹笛。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却被其笛声深深打动。今日既闻其声,又见其人,百鸟也为之振翅飞舞、欢跃鸣唱。只为此一件事,能来嵩山一游,也是我一大幸事啊!”
道房说:“多谢太后夸奖!”
“但有两三件事,还要讨教师父!”
“太后请讲!”
“第一件:乌鸦本为凶鸟,师父何以唤来此鸟?”
道房拱手说:“鸟类本无吉凶之分,只是人有好恶,谬称乌鸦为凶。弟子请它们出来拜见太后,意在请太后看到乌鸦的真相,它们跟别的鸟类一样活泼、善良,一样兴高采烈地为太后展翅歌唱呢!”
“我真的被乌鸦的歌唱感动了!”胡太后说,“它们唱歌儿是‘沙嗓’,特有男儿气概和沧桑之感呢!”
跋陀提醒说:“那么,第二件事呢?”
“我想问一问,师父为什么唤来了那么小、那么柔弱的蜂鸟?”
“因为我知道,太后特别爱怜柔弱和渺小的生命。”道房说,“而且我知道,这是一只没爹没娘的蜂鸟,它的爹娘死于一场意外的风暴……”
跋陀插嘴说:“鹰鹞长鸣时,这只小蜂鸟,正是躲在太后衣袖中的呀!”
道房感叹说:“蜂鸟再也不会自叹薄命了!”
胡太后的眼眶里再次盈满了泪水,她又问:“山神何以派鹰鹞前来当差?”
跋陀说:“山神是要提醒百鸟,不可乐而忘形!”
胡太后说:“此话鸟儿要听,人也是要听的呀!”
跋陀说:“太后所言极是!”
道房说:“太后,黄鹭鸟还在柳荫中听候您的吩咐呢。”
胡太后叹息说:“天晚了,请黄鹭们歇息去吧!”
道房吹出悠扬、徐缓的笛声,黄鹭们便“咕咕”鸣叫着,四散飞去。
在凤阳楼内,六公公听到了笛声,便对正在佛龛前垂泪祈祷的永泰公主说:“不敢再哭了,黄鹭远去的叫声正是道房给我的信号,催公主速去见太后呢!”永泰急忙拭去泪痕,随六公公出了凤阳楼。六公公又说:“记着,到眼下为止,你什么也没有听到过;我教给你的话,千万不要忘了!”
永泰到了闲居寺花园,就强露欢颜,向太后行跪拜之礼,却被太后拦住说:“快坐下,自己家里人来嵩山玩玩儿,还这礼那礼的,叫人笑话!”她特意让永泰在她身边落座,向跋陀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女永泰公主。”又说:“永泰呀,你认识吗?这位就是来自天竺国的跋陀大禅师!”永泰又慌忙站起来,向跋陀合十而拜说:“小女拜见大禅师,我日日诵读的《佛说大方广菩萨十地经》,正是大禅师新近翻译的呢!”
跋陀一时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公主发呆。
“哎呀,太后,公主的仪容跟太后多么相像啊!”
“真的吗?永泰非我亲生呢!”
“但在她眉宇之间、形神之内,与昔日太后实在是太相像了!”
站在一旁的六公公插话:“太后疼爱公主,公主心向太后,公主也就一天天地越长越像太后了!”胡太后不知是得意还是调侃地乜斜六公公一眼:“六公公,怪不得先高祖以下三代皇室都喜欢你这个小六子呢!”六公公不羞不恼,又说:“昨日,公主随太后出了洛阳,向西南边多拐了一个弯儿就到了龙门,看到太后所造佛像,便感念太后所做功德,愿为太后舍身,皈依佛门呢!”
胡太后听了这番话,竟久久地望着永泰,动起了心思。
永泰连忙接着说:“自母后在洛阳建永宁寺,那寺上铎铃,声响十里,日日颂母后功德,声声入小女心中。今日,又能在母后面前拜见跋陀大禅师,真的是小女与佛门的缘分到了啊!”说到这里,便砰然下跪,说:“小女愿入少林寺随跋陀大禅师削发修行,求母后恩准!”
跋陀故作疑惑不解状,说:“公主生养宫中,锦衣玉食,弱不禁风,怎堪那箪食壶浆、青灯孤影?”
永泰长跪不起,说:“佛门是以苦为乐的啊!”
“也是!”跋陀做出不胜感慨的样子,“老僧倒是想起来,太后对少林小寺,还欠着一个心愿未了呢!”
“我欠了什么心愿?”
“去年,宫中有人来,说朝中有奸臣,意欲加害太后。太后说:‘我当出家,修道于嵩山。’不知有此事否?”
“啊,果有此事!”
“老僧曾打扫寺中慈云庵以迎太后,却不见太后驾到,不知是何原因?”
“是佛祖保佑啊,让加害于我的恶人遭了报应!”
“善哉太后,公主入寺,正是为太后还愿呢!”
胡太后正色问:“永泰,你入寺还有哪些心愿?”
永泰答道:“净心求解脱,为太后祈福,我愿足矣!”
胡太后愁眉渐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好吧,明日去少林寺做了佛事,永泰就留在寺内,随跋陀大禅师修行。”
永泰喜出望外,匍匐而拜说:“谢母后!”
跋陀如释重负说:“老僧这就回寺为太后筹办佛事,并为公主洒扫慈云庵修行之所;道房暂留下,供太后差遣。”
柳荫中,黄鹭鸟又在声声啼叫。
跋陀喜不自胜地说:“听啊,黄鹭鸟又在为太后祈福了!”
胡太后面露忧戚之色,说:“黄鹭累了!”
三十、燃烧的红灯笼
跋陀为他与胡太后的成功会见感到极大的快慰。当他坐在胡太后特意赐坐的八抬大轿上,以四盏红纱灯笼为前导,颤颤悠悠地返回少林寺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心中感谢黄鹭和那些可爱的鸟儿,是它们来自天籁而纯净无邪的歌唱引领着他找到了当年的阿华,也引领着太后回到了悠远的童年,找到了那个天真纯洁、未被尘世污秽和宫廷血腥所熏染、扭曲的自己。跋陀心想,如果让一个刽子手回复童年岁月在慈母身边的本性,那么,他也一定会十分厌恶并断然放下手中屠刀的吧?
那天黄昏和整个晚上,跋陀都像是偷喝了陈年老酒似的,沉醉在他为两个风流绝代的美女子解开了一个死结的微醺里。在甘露台下,当弟子们掀开轿帘,接他下了轿子,又拥他上了台阶,进了译经堂的时候,都在红灯笼的照耀下,观望他的神色、猜测他出行的结果、盼望他透露一点消息。他却隐藏了洋洋得意的心情,环顾左右而不发一语。
慧光耐不住性子,凑到师父耳边问道:“师父,胡太后答应公主入寺修行了吗?”跋陀作“无可奉告”状。稠也等得心慌,催说:“师父有什么忧愁就赶紧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啊!”跋陀慢条斯理地左瞅右瞅,冷不丁儿问道:“小迷瞪呢?”慧明应声说:“在这儿哩!”跋陀说:“你去告知老尼慧玉,抓紧打扫慈云庵,准备迎接永泰公主进庵修行,速去!”众弟子一起打了个愣怔,随即欢跃跳起。跋陀又像老顽童似的展开笑颜,踱着方步说:“瞧你们急的!我不是说过嘛,太后从小就有慈悲心肠,再说,老僧这点面子,胡太后还是要给的!”
但是,他随即就会为自己的过分乐观而付出沉重代价。
当跋陀与弟子们正在译经堂欢跃不已的时候,在闲居寺逍遥楼,郑俨却神色阴沉地闯进了胡太后的卧室。
太后问:“怎么,难道你还不情愿放过她吗?”
郑俨拿出一封写在绢帛上的密信说:“太后,不是微臣不情愿,是右光禄大夫刘腾和车骑大将军侯刚不情愿,屡次催我下手,只是深恐太后……”
“深恐我什么?”
郑俨将密信递给太后说:“都在这奏折上写着了。”
胡太后推开说:“你给我大声念!”
郑俨鼓起勇气念道:“臣等深恐太后陛下多行妇人之仁,而鲜有太后之威,临行却步,养虎遗患……”
“好了!”胡太后不耐烦地说,“这两位大人都是从高太后手下救我性命的忠臣,可一个原本是从小进宫的阉童,一个是给先帝做饭做出了好味道的火头军,擀面杖掉地上,他俩都认不出是个‘一’字,如今怎的也写起奏折来了?”
“这是太子少傅崔光大人的手笔!当初是他们三位保住了太后性命;后来,永泰之母高太后及永泰之外祖父高肇大将军死于非命,又是他们亲手所为,太后若要留下永泰,岂不是专叫有功于太后的功臣们睡不着觉吗?”
胡太后脸色骤变,道:“让永泰入寺为尼,远离朝廷,还不能免除后患吗?”
“斩草务必除根。”
“此事暂且放一放,明日到少林寺做完了佛事,再作计议。”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