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阿桩和小媳妇在逗弄孩子,这些时日孩子又长了年龄,加之天气开始炎热,已可以穿着肚兜踩在她娘亲的腿上咯咯直笑了。
阿桩看到天凉时,明显的是尊重敬畏,目光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天凉与其言语中,见他不断盯着自己的脸面看,不由摸着脸问道:“我的脸可是与六年前有太大变化,令你感到奇怪了?”
若是变化大,这阿桩也不该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这小伙子性子憨厚,并非好色之徒,怎么看都不像盯着女色使劲瞧的类型。
“不是有太大变化……”阿桩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是姑娘你一点儿也没变,我才看的惊奇了。”
天凉又觉这话恭维,更不属他的性子了,不由继续问了下去,“人经历六年的时光,怎可能一点儿也没变?况且,那时我才十三岁,这时已是十九岁,再怎么说,这形容不适于我的。”
她话语一落,便看到李婆婆和阿桩的同时睁大了眸——他们对视一眼,又看了天凉一眼,继而神色极其怪异,眼神更加奇怪。
天凉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她皱起眉,“你们若心中有话,不妨直说。”
“陆姑娘你……”李婆婆低喃接话,“怎会言自己六年前十三……”
阿桩也不可思议接:“那时姑娘,是比我年长的啊!”
天凉愣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她费劲心机,从圻暄,从阮美人,从顾子语,从玄离,从君小宝那儿得来的消息……
那些在她心中根深盘错,早已认定为事实的东西……
竟因这简单两句话,全盘推翻。
乱了……
天凉告别了李家,独自牵着马匹在海滩上行走,她不知此时是该在君小宝他们到达之前,找个隐秘而安全的地带躲起来候等三日,静观其变;还是该现在设法引出君无意,将那六年前的事设法索问清楚,毕竟,时日无多,离七日,也仅剩不到四日而已。
她沿着海岸线走,定身转首,望向遥远的君家山庄方向,神色凝重。
曾经繁华尊贵之处,已化为一片平静无澜的深蓝。
她不知该不该照自己所决,如此走下去,可她知,自己必须这么做……
海浪哗然。
咸湿的海风刮在脸面上,并未令她感觉清凉,只觉心头燥闷,鼻翼间盈满了猩气。
海风阵阵。
越来越大的风开始在四周掀起,卷开的瀑帘般一波波朝她刮来,不少干砂扑了她一身,马匹也不安的左右行走,开始不停使唤。
方才,静的连海鸥声都不闻,现在却开始风声呼啸。
海波如帘。
天色暗的宛若沉重的黑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马儿突然开始燥狂,发出几声呼哧声后,来回踱步,最后竟挣扎甩开天凉扯缰的手,朝着远方,独自疾奔而去,速度极快,能看出是在尽全力的远离海边方向……
动物对大自然的直觉,向来灵敏。
“是暴风雨。”
天凉低语一声,看到海水掀起了不少丈高的浪头,由海水中间朝岸边翻涌,速度极快。
这种感觉很熟悉。
如同上次出海一般。
当越来越高的浪头次第连接,滚滚如幕,形态诡谲的纷纷朝岸边的自己铺卷而来时,天凉便明白了——是君无意。
看来是君无意感觉到了她来到了海边,为防七月十五再出闪失,便提前出招,势必是想要将自己先行设法擒住,以防万一。
天凉犹豫片刻,最终没有躲——她望着高起数丈的海浪,稳着脚步,独自一人,慢慢步入了海中。
她没有管是否危险,只是朝那凶猛而来的高浪迎面走去……
她只是想见一个人罢了。
是对,是错,她不管。
是何结果,她不在乎。
只要能见他,只要能见到他即可……
海浪临头之时,天凉抬起头闭眼,轻轻低喃了两个字……
那带着玄蓝之色的海浪正中,就在她扬首的一刹,猛而升高浪头形成诡势,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一瞬,便将天凉吞下,带她覆入了蓝海之中……
海面,水平如镜,一碧无波。
当君小宝匆匆赶至这海边降落时,正遇见那海中狂势瞬间收颐的景象,他由上空再定睛望去,看到的便是平坦无波的海面。
有玄感。
以心传声,花蛟在上空高处向君小宝报告,这海面方才又极强烈的玄气。
“是我五叔。”
君小宝警言一声,抓住花蛟的龙角命道:“花花,寻个安稳地坠落,你到海中打探,我去那李家瞧瞧。”
花蛟应一声,矫捷的身体划出一道轻微蓝光,降落在无人海滩之处,放下了君小宝,一跃蹿如了海中。
君小宝快步跑到那李家,寻到了那熟悉的婆婆,开口便是问娘亲可有来过?
李婆婆说没来过,小媳妇和阿桩也搭腔,一致同声的说没有见到陆姑娘,陆姑娘没有来过。
哪知小包子直闯里屋,扫了眼床榻,瞄了眼床头摆放的茶碗,上前摸了摸那碗身后,眸色一紧,什么也没说,跨着流星大步便朝外海君家山庄方向奔去——李婆婆见此,急跑着跟了出去,解释道:“小少爷,你的娘亲陆姑娘我们确实是没见过,你……”
“婆婆,我娘亲不但来了,还嘱咐了你不要告知她行踪之事对不对?”包子定身发问。
“小少爷,我们确实没见过陆姑娘,她一定是不在这里……”阿桩也随着解释,“你还是到其他地方再去寻一寻……”
“我一进门,还未问,婆婆与叔叔阿姨便齐声说陆姑娘不在,此行为本就是欲盖弥彰。海边空气过湿,渔家向来不会将被褥匆促的展开铺整,大都规规矩矩的叠放起放至干处,有助夜间入睡,更何况婆婆家还有着孩子,可婆婆床铺却是展开的,这说明婆婆家刚来过客人,此客人身子虚弱,躺了榻数时。那榻旁,茶碗温度仍是温热,更说明那客人才刚走半柱香时辰不到,现还在这片海域之中。至于为何我知晓是我娘亲?榻前,有女子未干的湿靴脚印。婆婆家没有人穿习武者利于行走的靴子,况且以靴印来看,必定为女子,恰巧,穿武靴是我娘亲的习惯”,包子耐心解释,循循有序,“我娘亲骑马赶至此,彻夜不休,在此多谢婆婆,替我照顾娘亲,小宝要去寻娘亲,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