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靳家剑谱。”
天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打开那无字无注的色蓝色封皮后,望着那手写的字迹,双手微微颤了起来,“这是……”
圻暄的字。
这明明是圻暄书写的字迹。
那一勾一撇,行云流水的字体走向,无论模糊成何,她都能认的清晰。
玄离与圻暄素不相识,互不识得,他不该有圻暄所书写的剑谱!
“主上……”
玄离不知是在梦呓,还是在说醉话,“主上,北瑜之事,玄离必定谨遵吩咐,谨遵吩咐……”
天凉双手一抖,剑谱掉落在了地上。
这算不算另一项证据,这么多证据可已足够?
但君无寻为她所书写的丹青,分明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字迹,这一点,她想不通……
“怎么了?”帕丽不明所以,拾起剑谱道,“你不舒服就回房歇罢,明日就是小宝生辰了,势必操劳,你快去歇着罢。”
天凉应一声,朝自己房中走去,脚步浑浑噩噩,缓缓慢慢。
路上,小火鸾跟了过来,趴在她的耳边神秘兮兮问,今日还下不下山去苍巫了。
天凉以疲惫之由拒绝,在走回房间前,不由转了脚步,走到了那君无寻为自己设了玄障的房间,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她环视摆设素雅的四周,看那山水字画,看那榻上冰蚕丝被,看那房间色调,看这净不染尘的一切,这瞬间,多日来一直犹豫不停的东西,如锤般落了定。
琅邪宫里今日没有张灯结彩,却也喜气洋洋,毕竟是第一次为君小宝过了团员生辰,冯怡虽为浩儿与厉天啸的离开闷闷不乐了几个时辰,在天暖的劝说和小包子一身新装出现在面前后,终于有了笑意,用心投入于了为小宝准备生辰宴之中。
君小宝起的早,他与秋铃一起晨早去敲天凉房门,虽未听见回应,但听秋铃言小姐昨夜睡的晚,灯到极晚才熄,恐是正在屋中倦睡。包子看了看脖间玄哨确是有感人还在屋中没错,这才三五嘱咐的安下心,下山与花蛟一起行暗路至璟都去了。
这一日,人人忙碌,分别无暇以故其他,就连玄离都被帕丽撵下了山去给君包子备大礼,简少堂则当起了搬运工。
除了花蛟之外的兽宠便是躲在地下宫内歇息沉睡,小火鸾多次想从门窗里偷闯进房内,可惜天凉先前为了防止暴漏行踪,将门窗全部加固,所留缝隙极小,又用厚厚的窗纸糊了一层又一层,火鸾身子再过娇小,闯入也困难。
这一日也过的极快,忙碌间夜幕就已降临,今日无月亦无星,夜色由上方铺洒而下,如同为琅邪宫覆了一层黑纱,朦胧轻袅。
包子归时,宴席开始。
冯怡命去请人,把宫里所有人都唤过来,齐坐而欢。
当秋铃急匆匆闯过来,脸色煞白的对着众人说三小姐的房门打不开时,包子的小脸儿便凝重了。
当众人一起走入房,简少堂以风武撞开紧闭的房门,闯入只见被褥整齐,并无人影时,君小宝心倏的一沉,这些日子盘旋在心头的不祥感一瞬便提到了喉前。
君小宝眼神敏锐,一眼便望见了摆放在桌上的玄哨。
他快步走去,摸了摸那玄哨,感应下,才知这主人早已离去多时,至少有一天一夜了。
哨下压着一张纸,纸上字迹不规整,也不端正,便英气十足,力透纸背——那是他的生辰礼物。
一个娘亲为自己所取的名讳。
君恒澈。
“陆姑娘,喝点儿水吧”,李婆婆以碗盛茶,递到了躺在床榻上脸色疲惫的姑娘面前,扶她坐起来,一点点细心的喂她喝水,“瞅姑娘这神色,至少也有一天没阖眼了,这嗓子燥的说不出话来,可别伤了声音啊!”
天凉一感觉到喉间有水滋润,便抬手捧着碗咕嘟咕嘟喝起来,整整喝了一大碗才算喘了口气,接了几分疲乏。
“多谢李婆婆”,天凉擦去嘴角水珠,出语道谢,“是我太着急赶路,一路不敢停歇,才致一时岔了气。”
“还好是阿桩出海归来,遇了累倒在马匹上昏睡的姑娘你,才牵马带了回来,要是遇见歹人,你一个姑娘家,可是多危险呐!”婆婆收下碗,又扶天凉躺下道:“姑娘这是要到哪儿去,又要去那海中遗址吗?”
天凉摇了头,并没有正面回答,“我来寻人。”
李婆婆松一口气,“这就好,那海域危险,上次风雨后将船借给姑娘后我便开始后悔了,一直担忧姑娘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好在姑娘吉人天相,与六年前一样平安无事归来。”
“李婆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六年前救我”,天凉扯开一抹笑,“现在又被婆婆你救了一次。”
“老婆子我才是在还恩呢!那时若不是姑娘,我老李家倾家荡产,我这命也早没了”,李婆婆笑回,“姑娘是在这镇上寻人么,这镇子阿庄倒是熟,可以令他带你去。”
“不必了,我要寻的人与我有约,三天后自会出现,不过,我倒是要拜托李婆婆你一件事。”天凉坐起身请求,“我会寻个安稳处住下,这三日,无论何人来寻我,望请婆婆都言没见过我。”
李婆婆诧异,“无论何人……若是上次随姑娘一起来的那些人来寻……都言未见到姑娘么?”
天凉神色郑重,“有劳婆婆!”
李婆婆不解,也只能应下:“这些日子,老婆子有一个问题,憋在肚中百思不得其解,若姑娘不嫌冒犯……”
天凉直觉她是要问六年前的事,便直言道:“但说无妨。”
“姑娘六年前至此处正是七月中旬,当时我请了大夫给姑娘看病,说是身子虚,又加姑娘举止有孕像,大夫言说可能是滑胎所致,身子极其危险,至少要调理半年才得康复,若是滑胎,算一算时间,姑娘怎会有五岁半的孩子?”
“幼郎是早产之子,当时我遭受刺激,身子虚弱,自己也误认自己滑了胎儿,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天凉轻描淡写,“只是从前我那样的年龄,被大夫诊定为滑胎后,才被认为是危险罢……”
李婆婆侧头看她,表情好似对她的话十分不解,却也没有再问,说道:“既然陆姑娘要走,就用了晚膳再走吧。”
“寻我的人速度极快,我已耽误了太久的时辰,婆婆,告辞了。”
天凉言说着,下榻穿鞋,背着行囊,意欲离开了——李婆婆不好再加挽留,送天凉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