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在一旁不阴不阳地道:“身为入道者,又代表半山精舍抛头露面,就该有接受挑战的准备。今天在海月轩,也没见聂兄弟因为没有趁手的兵器就无所动作啊?”
他故意把没有兵器说成没有趁手的兵器,煽风点火的意图十分明了。
聂卫一听,一下来了精神,剑尖一点聂璞,接道:“聂贵至今还站不起来,你们要给个说法。”
聂璞讥诮地笑道:“呵呵,说法?两位要坐下来听我慢慢说道说道?”接着示意小倩退开。
小倩看出今天无法善罢甘休,却不愿聂璞吃亏,一指李翔没好气地说道:“你把那把阴阳怪气的扇子收起来!”
聪慧的小倩早就发现了摇扇带起来的诡异韵律。
接着又威胁道:“这里距半山精舍很近,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山长的耳目。你们好自为之。”
聂卫呆了一下,显然山长宫羽的名头镇住了他。
李翔却接过话道:“同道之间切磋切磋,再正常不过。想来就是有什么磕碰损伤,也不会让山长太在意。”
聂卫一听,再次来了劲头,道:“不错,是你们挑衅在先,我和……我只是来讨个说法。”
小倩听二人的话意,虽表面看起来强横,但内里都在不同程度地示弱,知道局面不至于不可收拾,加之聂璞再次示意她退下,又见到李翔依言收起摇动的折扇,终于悻悻地退了开来,让聂璞独自面对黑衣怪人聂卫的那把剑。
聂卫不再说话,也没有动作,但一身的杀气透过剑尖直指聂璞。
在聂璞的感受中,这杀气不是凝聚于一点刺向自己,而是形成如山的压力罩向自己,就好像这天地和城市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剑气的引领下,开始向自己压了下来。
聂璞在心里暗道:来了,修真功法再次来了!这个修真者,可比那个教廷下级执事高明多了,这要放在去金光寺以前,单是这股压力,自己就承受不起。
看来,高明的入道者在战斗中调动天地自然之力也更加高明,势不可挡。
聂璞瞬间明了,因为早间自己让那个二世祖聂贵变成了“聂跪”,这聂卫是想以牙还牙,以如山的压力压倒自己,让自己也跪下来,甚至匍匐在地。
不仅身体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这种与天地万物为敌的境况,更是让聂璞精神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此刻的聂璞,如一叶孤舟飘摇,****,如山海浪,无助的小船,说翻就要翻。
很快,极限的感觉就来了,无论是场外观注的李翔、小倩,还是对面的聂力,都看出聂璞不行了,随时会倒下。聂璞充满了不甘、憋屈,心里在怒吼。
精神已经恍惚,恍惚中,似乎又见到了识海中曾经上演的人魔大战,看见了号令千军万马的帝、后。
一股豪情自丹田中升起,下意识地,模仿着大帝举起长剑号令千军万马的姿态,聂璞双手高举,握住了看不见的剑。
单纯从姿势上看,聂璞这个举动像无助地叩拜祈求上苍,如果不是两手相握,就是一个举手投降的标准姿态。
但对面的聂卫却不会这么想,因为随着聂璞高举双手的同时,聂卫感受到了自己与调动的山川灵力间失去了联系。不仅如此,在聂璞这个姿态下,天地山川似乎都表现出一股臣服的意味。
铺天盖地的压力消失了,更奇妙的是,刚才挤压自己的天地灵力开始滋润自己,精疲力竭的身心饥渴地吸取着这股力量,很快,聂璞就感觉源源不断的新力鼓荡全身。
于是,他不等聂卫有所动作,吐气开声,握住看不见的剑劈向对面的聂力。
聂力真实地感受到了“长剑”压顶而来的极速与霸道,来不及避让,只得极力挥剑向上格挡,一边做好向旁滑动消除“长剑”力道的准备。
剑与“剑”相撞,发出闷雷似的“轰隆”声,聂卫应声侧飞了出去。
激荡的剑气吹得李翔的衣衫向后飘拂,小倩更是踉跄后退。
聂卫重重地撞在了小巷深处的墙上,强撑着依墙站立。
幸好这一带都是高门大户,墙够厚够结实,聂璞的主要力道又是向下,聂卫是抵御着向下的力道被推行至墙边,推行的轨迹成了一道深深的槽沟,不然非得把墙撞跨。
聂璞依然保持着握“剑”警惕状态,与聂卫遥遥对峙。
聂卫手中的剑成了拐杖,扎进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倒靠墙的身体。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是用眼睛瞪视着聂璞,身上被无形剑气割裂的衣衫开始片片脱落。
聂卫的眼睛越瞪越大,目眦欲裂,而且开始充血,变得通红,胸口也开始起伏起来。
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开始顺着墙边向下滑,直至抱着剑把,单腿下跪才稳住身形。
聂璞一直不敢放松警惕,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全身松懈了下来。
小倩一蹦老高,欢欣雀跃着来到了聂璞身边,向他翘起了大拇指。
“啪啪啪”,李翔也拍着手掌,边拍边向聂璞走来,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了不起,聂家的护道者就这样被你轻松击败,连我都要佩服你了。”
顿了顿,他续道:“可是我今天一起的两个朋友都被你打伤了,感觉太没面子了,是不是需要给我个说法?”
聂璞和小倩一下都变得很紧张,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打了两次交道,直觉告诉两个未谙世事的少年,这个李翔才真正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夜凉人静,李翔依然“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扇动起来,那种奇怪的韵律又出现了。
应合着韵律,李翔轻轻抬手,拍向聂璞。
聂璞惊讶地发现,尽管进入中土后,自己叠有奇遇,但却避不开这轻轻的一掌。
这一掌太轻了,轻到自己身心都有所麻痹,来不及反应,加之那种奇怪的韵律似乎扭曲了方寸间的时空,让聂璞更觉得避无可避。
“啪”,那轻柔的一掌准确地拍在聂璞的肩头,一沾即走,聂璞却感觉到一股怪异的力量留在了体内,这股力量带着回旋的劲道在体内游走。
聂璞被这股力量带得脚步不稳,开始盘旋着后退。
好在这股力量并不大,聂璞退出了十几步,终于排除了这股诡异力道,站稳了脚跟,一抬头,就看见小倩跟了过来,一脸惶急地看着自己。
李翔拍出那一掌后,静静地站在原地,依然摇动折扇带动着奇异的韵律,似乎在用心体悟着什么。良久,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显然,他拍出这一掌的目的没有达到,于是他轻摇折扇,再次向聂璞逼近,准备击出第二掌。
聂璞盯住带着奇异律动走来的李翔,发现自己还是避不了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攻击。
同样是播弄造化操纵时空,这人和曾经那个教廷执事一比较,其间高下之分不可同日而语。
时至今日,他能够战胜聂卫,就有信心正面击溃那个执事,但面对这样奇特的攻击,他再次感到无助。
正在此时,小街街角处闪出一条身影,这条身影轻快地移动了过来,显然并不受现场奇特韵律的影响。
这身影不偏不倚停在了聂璞和李翔之间,挡住了李翔的来路。
这是一个一身紫衫、腰佩长剑的年轻人。
紫衫人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但却似乎站在了空隙间,诡异的韵律尽数从其身边滑过。
紫衫人拔剑,击向虚无,击乱方寸间无声无息飘荡的韵律。
李翔摇扇的节奏一顿,再次加大了摇动的幅度。
击剑速度越来越快,摇扇幅度越来越大,空气中传出越来越密集的音爆……
蓦然间,音爆声平息了下来。青衫人收剑,李翔停止了摇扇,诡异的韵律消失了。
两人相对而立,相互打量。
李翔开口问道:“阁下为何横插一脚?”
紫衫人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路见不平,不可以吗?”
李翔“哈哈”一笑道:“兄台误会了,我只是见猎心喜,和这位聂兄弟切磋切磋,又不是打生打死,就不劳徐兄多虑了。”
紫衫人一怔道:“你知道我姓徐?”
不等李翔说话,小倩在后面不忿地接口道:“变色龙,虚伪,不安好心!”
紫衫人微微一笑接道:“忘了李兄的身份了,四大家行走,还有什么事不知道,什么人不认识呢?”
李翔一哂道:“彼此彼此,徐兄不也知道在下吗?”
紫衫人口气变得肃杀起来,冷声道:“在下刚才于暗中观察,李兄击向这位聂兄弟的一掌似乎别有怀抱,否则聂兄弟这会都不会这样安然无事地站在这里了。”
李翔口气也变了,道:“你要阻止我这‘别有怀抱’?”
紫衫人不再说话,双手抱胸点头。
李翔眼中闪过异彩,看看紫衫人,又看向聂璞道:“这位聂兄弟居然和徐家有所关联,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啊。”
紫衫人不客气地抢白道:“好奇害死猫!李兄如果再在这里好奇下去,你那位同行的朋友可就撑不了多久了。”
李翔神色颇有些不甘,但看看紫衫人,又转头看看跪在墙角苦苦支撑着的聂卫,终于还是决定先行撤离。
他“哼”了一声道:“今日听徐兄一言相劝,他日必有回报。”言毕,一闪身来到聂卫面前,伸手一抓,带着聂卫倏忽消失。
紫衫人转身面向聂璞和小倩,拱手施礼道:“在下徐宏,冒昧打扰了,希望不要怪我来得唐突。”
聂璞和小倩连忙回礼。
聂璞道:“徐兄说哪里话,如非徐兄及时赶到,我们处境危矣。”
徐宏摇头道:“哪里说得上一个危字,此地离半山精舍不远,真有个缓急宫山长会无动于衷吗?再说,那个李翔是在用他那诡异的功夫探查聂兄弟,志不在伤人。”
聂璞没搭话,但却在心中暗道:我是没法抵挡那不轻不重的掌击,但真要危及我和小倩,恐怕那个李翔也未必能够。
而且,那源于识海的变化,金光寺的神奇遭际,岂是轻易探究得出?
小倩在旁惊奇中带着崇拜地道:“怎么徐大哥也什么都知道啊?我们今天遇见的人都很神奇哦。”
小倩的样子似真非真,话语中那一个“也”,说得连聂璞也不知道这话是否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