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尊为“神奇”的徐宏似乎有些窘迫,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家父吩咐,让我顺道请聂兄弟过去一见。”
聂璞还未答话,小倩先撅嘴不干了,不高兴地道:“怎么没请我?你连顺道请请我也不会吗?真是不懂礼貌!”
聂璞笑了,这次他听出小倩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主要还是担心自己,存心搅局。
聂璞迟疑地问道:“请问令尊……”
徐宏立即回应道:“放心,家父宫山长也认识,只是想见见你,没有恶意。”
聂璞还在迟疑,小倩也在一旁示意他别去。
这时一个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这是宫山长的声音,敢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宫山长关注着。
“去吧,见见有好处。小倩先回来吧。”
徐宏听见这声音,恭谨一礼道:“唐突之处,请宫山长原谅”。
这下聂璞、小倩都没有推托之理了,把小倩送到半山精舍门前,聂璞就跟随徐宏而去。
聂璞到半山精舍所处的城中心地段不久,因为陌生,方位感不强,只是觉得徐宏带着他在大街小巷间穿行,不一会来到了表演地方戏的一个小剧院门前。
这个剧院不仅小得袖珍,门庭也十分低矮,在周遭繁华的映衬下,尽显阴暗破败,如不是门口挂着“渝州戏剧”的招牌,聂璞都不会把这里和尽日里上演繁华闹剧的剧院联系起来。
剧院门口衰朽的竹椅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佝偻的小老头,因为与阴暗破败的小剧院浑然一体,虽毫不起眼,却没有一丝违和感。
徐宏带着聂璞走到近前,小老头抬头扫了一眼聂璞。在聂璞的感觉中,似被电芒闪了一下,身心为之一震。
还未等聂璞缓过神来,就见小老头站起身来说道:“你跟我来。”说罢当先径直向剧院里走去。
聂璞昏昏噩噩地跟在后面,也未注意到旁边的徐宏独自离开。
走进剧院,剧场虽小且灯光昏暗,但也一应俱全。沿着剧场座椅间倾斜的通道下行,走到半人高的剧台前,小老头停下了脚步。剧台打着橘黄色的光,是整个小剧场最明亮的地方。
小老头如看情人般地盯着剧台,口中喃喃自语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阅尽世事,也不过如此。”言罢“呵呵”笑了,向聂璞道:“老朽年岁大了,别无所好,唯痴好渝州地方戏,希望小友别见怪。”
聂璞拱手施礼,口中连道:“哪里哪里,岂敢见怪老人家。”
小老头再次看向聂璞,这次是细细地观察,目中带着似欣慰似伤感的复杂意味,整个形象也在渐渐发生变化,变得不再萎缩,甚至轩昂起来。
在聂璞感觉自己渐渐全身透明之时,老人再次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吧,老朽徐明,是这间破烂小剧院的主人。可以这么说吧,这家剧院和老朽,就是渝州城的活化石。”
聂璞问道:“老人家在渝州城呆了很久了?”
徐明叹息道:“那真是岁深不计年了。”语气一转,问聂璞道:“可你知道我为何呆在渝州吗?”
聂璞下意识地摇头。
徐明再次将视线转向舞台,在舞台灯光映照下,其眼中流光溢彩,仿佛历史的光阴正化为斑驳的色彩从其眼中溜走。
徐明的声音也在追忆中被历史浸染得更加深沉。
“徐家虽不是什么四大世家,人丁更是单薄,可却也历史悠久。徐家留在渝州,是在守护,也是在等待。”
聂璞听得云山雾罩,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的老人比金光寺的法师还神棍,莫非在戏院混久了,真变成了戏精。
注意到聂璞一脸的茫然,老人补充了道:“那一日,从金光寺因你而起的异象,就是一种机缘,至少是机缘的一部分。”
这几句“人话”,聂璞倒是听得心中一动,更是把老乞丐、眼前的老人甚至宫山长,乃至远在千里之外的朱先生,都联想起来,觉得他们之间有看不见的因果关系。
聂璞不禁问道:“请问前辈,和山长熟吗?”
“山长?”老人顿了一下,问道:“你口中的山长是指宫羽?”见聂璞点头,继续道:“半山精舍可不止宫羽一个山长,皇都还有一个总山长呢。不过呢,同在渝州城,还算熟悉吧。”
听老人的口气,似乎对半山精舍非常了解,仅一句话,就把聂璞这些天的猜想印证了。
果然,半山精舍是有总舍和分舍之区别,总舍并不在此地。
大概小倩对此也不是十分了解,没有多说,而宫山长也没有刻意提起,可能想让他关注的重点不在于此。
当下,他关注的重点也确不在此,而是就自己关心的问题问道:“前辈,你和半山精舍是同盟吗?”
徐明听聂璞如此发问,不禁笑道:“呵呵,看来你还缺乏一些基本常识啊。也难怪,你没有相关经历,也没人提点。老夫就给你讲讲,你看如何?”
聂璞知道自己既未出生于世家大族,到中土时间又短,还没有长辈、师父等仔细提点,眼界、见识比起李翔、徐宏等差了许多。
有人为自己“扫盲”,正是求之不得,忙不迭地点头。
见聂璞点头,徐明继续问道:“中土世界的修炼者,为什么又被称为修真者?”
这一点,聂璞倒是许久前就被扫盲了,此刻见问,顺口回答道:“这是和武道修习相对而言的,这世间存在两种不同的修炼体系。修真,要高明得多。”
聂璞想起自己的经历,加上了最后那句话。
徐明老人点点头,道:“你这话基本的东西还是没有太大的偏差,但不全面,这世界上原不止这两种修炼法,只是你还没有机缘见到罢了。”
顿了顿,老人补充道:“你认为修真高于武道,从现实来看,好像没有错,但万法归真,从本源来讲,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武道、修真、异能,终究是万变不离其宗。”
异能?聂璞想起自己在灵教金光寺的经历,对那种诡异的能量深有体会。老人口中的“异能”,可是指那一种修炼方式?
这一想,觉得疑问更多,须知据宫山长介绍,半山精舍即起源于灵山,和灵教原本应是同一修炼体系。
因而问道:“那半山精舍是怎么回事?”
“半山精舍么,本身就是灵山秉持不同修炼理念的人组合而成的。要知道,当年的灵山可不是如现在铁桶一般由那些修能者组成,只是后来,半山精舍被排挤出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老人这一番话,让聂璞感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灵山可不满足偏安于一隅,早开始向中土渗透。当年和半山精舍一起现于世间的灵教,就是灵山的一步谋划久远的棋,现在更是加紧了步伐。时不我待啊,我们也得有所应对。
“许多年前,我家辉祖就说,我们身处的世界发生异变,蓝地世界的修炼者都会受其影响。他说,这样的异变会逐渐演变为谁也逃不掉的魔咒,要打破魔咒,需要特殊的方法,探索出一条特殊的修炼道路。”
见聂璞想问什么,老人了然地点点头继续道:“辉祖,是我徐家真正的老祖。许多年以前,他说出天地异变不久,就离开了中土,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自他离开后不久,果然,天地异变发生了,中土世界所有的修真者,都受到了影响。或者境界上升缓慢,或者在境界上升到一定程度时,出现肉身加速衰朽的趋势。”
也许是回忆的触动,老人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
“这个世界的修炼等级,原本是统一的,无论修真还是修能,都分为初道、晋道、常道、极道、圣道,还有那传说中的归真。
只不过,现今修真者进入常道阶段者寥寥无几,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天花板压制。侥幸跨入这道门槛,就会受到衰败的力量侵蚀身体。
“比如老夫,在天地异变显现前,就跨入这道门槛了,按说修真有成,不敢说与天地同寿,却也是金刚不坏体,但现在却要分出很大精力对抗无处不在的衰朽的侵蚀,不知进入圣道又是个什么情境。”
聂璞注意到,老人不提极道直接说圣道,那他的修真境界就很引人遐想了。
“也许这个所谓修炼的魔咒早就存在,只是修炼到一定等阶后,才会触碰到这个魔咒,就像当年的辉祖,境界很高,很快就感受到了,而我,是许多年过后才有所体验。
“其实进入中土红尘的灵教,其修炼的根基反而是修真,只是借用了一些异能修法而已。这大概和天地大道运行有关,这一方世界并不支持异能修习,就像几个藩属国也不太支持修真一样。
“在灵山大本营那些修炼者,才是正宗的异能修炼者,他们甚至对修炼等级都另有一套规定,叫什么聚能、妄诞、息念、入定、遁形、通灵,真是标新立异。”
“对了,中土红尘是灵山的叫法,他们把灵山称为海上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