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地不放过任何一张小脸,没见到天天,索性放开嗓子大喊起来。“天天……”
二楼的窗户上探出一个小男孩的脸,看到我,惊喜地大叫:“阿妈,阿妈……”那眉那眼那黑红的脸蛋,不是我的天天又会是谁呢?我拨开面前的人大叫着向里跑去。
还没到楼前,天天就拎着小书包冲了出来,笔和书本掉了一路。“阿妈,阿妈……”
终于搂到他的身子了,我一把举起他,兴奋地叫着:“天天,我的宝贝儿,阿妈想死你了。你个小坏蛋,知不知道啊,阿妈想你啊!”
“阿妈,我也想你,我天天都想你。”天天咯咯地笑着,不停地亲着我的脸,咬我的鼻子。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女老师走到我们身边,手上拿着天天掉了的书本和笔,含笑看着我们问:“天天,这是你阿妈吗?”
“是啊是啊!”天天趴在我肩上,抱着我的脖子,偏着脑袋看着老师,眼睛笑成了月牙。“我阿妈,我的阿妈……”
我亲了下他的脸,笑着对老师说:“我才从老家来,好久没见到他了。”
“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老是听扎西罗布说他阿妈歌唱得比电视里还好听。你儿子很聪明,我们都很喜欢他。”老师把书本递给我说。
“谢谢你,老师。”我说,把天天放在地上,接过书本放进他的书包。“天天,跟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天天挥着小手,然后拉着我向外走,不时在我手背上亲一下。
晚上嘉措回来时,我正给公公烫脚,天天趴在我背上玩着。见到我们,嘉措眼里掠过一抹惊喜。
“怎么不打个电话?好去接你们。”他说。
“卓嘎说她能找到。”公公笑着看他,“你吃了吗?要不要让卓嘎给你做点啥?”
“不用,我吃过了。爸啦腿怎么样了?痛得厉害吗?”嘉措接过次结递上的酥油茶,坐到公公身边。
“这腿越来越没用了啊!”公公捶打着小腿说。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放心吧!爸啦,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会治好的,你不用担心。”
“唉……”公公叹了口气,“人老了,给你们添麻烦啊!”
“爸啦,你说什么啊?别担心了,他都说没事了,明天就去医院,好好让医生治一下。”我说,用毛巾把公公的脚擦干套上拖鞋,拍了拍肩上天天的手说:“下来,准备洗澡,看你这身上,比小牦牛还脏。”
天天欢快地答应着从我背上下来。
“次结,去给大哥拿个热毛巾来。”我说,没敢看嘉措。也许是聚少离多吧?几年了,我对嘉措的感觉仍如初婚时一样,既欣喜又害怕。
次结答应着出去了。
我们住的这个房子是典型的藏式房,独家独院,两层楼,厨房和餐厅在院子里。保姆和客人住一楼,主人房在二楼。因为朝阳,太阳把每个房间都晒得暖暖和和的,连电热毯都免了。
我拉了天天上楼去,找出换洗衣服,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把天天和自己都扒光了,站到散开的热水下,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嘻嘻哈哈地乐着。
“阿妈阿妈,我会游泳了哦。”
“游泳是什么?”我按着天天的脑袋,挤了洗发水,揉搓着。
“在水里游啊!”天天说,两臂向前划拉着。“就是这样子,在水里,人不会沉下去,多深的水都不怕。”
“哦,河里也不怕吗?”
“不怕不怕,阿妈。”天天转身抱着我的腰,得意地说:“好好阿姨说,只要学会游泳,再深的水都淹不死的。”
“好好阿姨?”我的心刺痛了一下,“她经常带你去玩吗?”
“是啊!好好阿姨每天都来接我,陪我写作业,晚上阿爸把我接回来。”
“哦,晚上阿爸陪你睡呢还是次结阿佳陪你睡呢?”我轻声问,取下水龙头给他冲去泡沫。
“有时是次结阿佳,有时是好好阿姨。”天天说。
“好好阿姨……也在这里住啊?”我说,感觉大脑“嗡”地一下像有一千头牦牛跑过。
“好好阿姨住在她的家啊,在仙足岛,好小的房子。阿爸说我不上课的时候才能跟好好阿姨住。”
“你喜欢好好阿姨吗?”我无力地问。
“喜欢,好好阿姨会陪我玩。阿妈,你带我去看干妈好不好?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好好阿姨没带你去干妈家啊?”
“好好阿姨说干妈老骂她,不愿去。”
“你阿爸呢?也不带你去?”
“阿爸忙,回来就喝酒。然后这样!”天天学着醉酒的嘉措走了几步,惹得我哈哈大笑。
“一航舅舅呢?来看你不?”
“嗯。昨天还来了,给了我好多好多书,还有积木。阿妈,你给舅舅带小藏獒没有?他一直在问呢。”
“带了,在院子里呢,明天你放学了我们就给他送去好不好?”
“好好好……”天天点着脑袋,拿了香皂往我腿上抹着,“阿妈,你不回去了好不好?在拉萨陪我!”
“宝贝儿,阿妈是陪爸啦来看腿的,等爸啦的腿好了,阿妈就要陪他回去。”
“阿妈,你不走嘛,你陪我嘛,陪我嘛……”天天抱着我的大腿嘟着嘴撒娇。
“宝贝儿,阿妈也不想离开你啊!但是阿妈不回去,天天牦牛怎么办呢?谁喂它呢?”我蹲下扭着他的小脸说。
“扎西叔叔喂啊!阿妈,你别走嘛……”天天扔掉香皂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把我的心都抓紧了。
“这样好不好?阿妈带天天一起回去,天天牦牛也想你个小坏蛋。”
“好好好,我跟阿妈一起回去。”天天破涕为笑。
“好了,来,别把我的宝贝儿凉着了。”我说着抱起天天站在热水下,不时亲一下他的小脸。
天天的眼睛亮晶晶的,捧着我的脸啪啪地乱亲,还喃喃地念:“阿妈,阿妈,我好想你,我天天都在想你……”
“阿妈也想我的宝贝儿啊,天天想天天想。”
……
“你俩要洗到什么时候?”外面传来嘉措的敲门声。
我对天天做了个鬼脸,放下他,拿过毛巾裹住他的身子,自己再抹干头发穿上内衣。
“好了,宝贝儿变得香喷喷的了。”我说,抱起他打开门出来。
嘉措站在门口,看着我们说:“洗这么久?皮都该洗掉了。”
我瞄了他一眼,进了屋,给天天穿好内衣塞进被窝,问嘉措:“爸啦呢?睡了吗?”
“睡了。”
“他的腿要盖厚一点。”
“给他加了床毛毯。”
“阿妈,我要跟你睡。”天天拉着我的手不放。
“好好好,天天跟阿妈睡。”
我靠在床上,天天窝在我胸前。我拿了吹风机先吹干他的头发后,再吹自己的头发。
嘉措一把拿过吹风机,“我来。”吓了我一跳。
“呃……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说。
“别动!”他说,转开我的头,“坐好!”
“阿妈,你的头发好长好长!”天天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在我腿上拉着我的头发玩。
“快进去,别感冒了。”我拍了拍他的屁股说。
天天扭着身子不愿意,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们。“阿妈,你给我唱歌。”
“好,阿妈给天天唱歌。”我说,拉过被子围着他,轻声唱起了草原的牧歌。
一首接一首,不知唱了多少首,天天却没一点睡意。
“天天,睡觉了!”嘉措收起吹风机,说声“好了”。
我想说谢谢,却没说出口。毕竟是自己的家长,不用那么客气了吧?我拉开被子,把天天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鞋躺在他身边,拍着他说:“宝贝儿乖,睡觉了啊!”
天天拉着我的头发嘻嘻地笑着,就是不肯闭上眼睛。“阿妈,你讲个故事嘛!”
“阿妈不会讲故事,天天,让阿爸给你讲好不好?”我握了他的小手说。
“不好,阿妈,阿爸讲故事不好听。”他说,把头埋在我胸上闻了闻,“阿妈,你身上好香。”
“阿妈可没有我的宝贝儿香。”我说,把头埋在他的脖间,吻得他咯咯地笑。
“天天,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啊!”嘉措说,也脱了衣服躺在我身边,悄悄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让我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有些颤抖。
天天见嘉措也挨着我,不高兴了,爬起来挤进我们中间,还使劲往外推嘉措,一边推一边嚷嚷:“自己跟自己的阿妈睡觉觉啊。阿爸,你去跟你的阿妈睡吧,这是我的阿妈。”
我乐得哈哈大笑。“宝贝儿,你太可爱了,阿妈爱死你了。”我抱住他猛亲一口。嘉措摸着鼻子干咳,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宝贝儿,过来吧!”我说,拉过天天塞进被窝里。
“快点把他哄睡着。”嘉措在我耳边暧昧地说,还趁机亲了我脖子一下。
我强行抑制住嘣嘣乱跳的心,轻拍着天天,哼起了草原上的催眠曲。
牦牛躺下了
绵羊回家了
星星啊,眨着眼睛落在帐篷里
是我孩儿的眼睛
阿妈的怀里温暖舒适
宝贝闭上眼睛
风儿轻轻唱 小虫轻轻鸣
伴了我的宝贝均匀的呼吸声
月亮透过窗子照进屋来,明晃晃的。天天终于闭上眼睛,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去我屋!”嘉措的手悄悄环过我的腰,轻声说。
我的肌肉僵了一下,低了头,他的大手和天天的小手同时放在我胸上,一黑一白,这两个男人啊,同样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哪个都不想舍弃,哪个都不想放手。这些日子的牵挂和哀怨,在见了他的这一刻,都灰飞烟灭了。唉,女人的心啊,见不着时痛着想着怨着,真的见到了便什么都忘了。
“走吧!”他说,掀开被子一把抱起我往隔壁房间走去。
门一关上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压在床上。“魔女,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家长……”我偏着头躲着他的侵袭。“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敢不要你。”
“什么事是你不敢的?你上次不是就不要我而跟扎西走了吗?”
“那是我不要你吗?家长,那是因为你有了新女人不要我了才对。”我说。
“魔女,魔女,我一直盼着你来找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家长,我要干活啊!家里那么多的事,我怎么走得了?再说,你是我们的老大,没有你的吩咐,我们哪一个敢乱动?”
“别人我都敢安排,只有你,我不敢安排,魔女,你是我的克星,只有你能克住我。”他说,捧了我的脸看着。这一刻,我是真相信嘉措的心里是有我的。一个男人,如果不爱,怎么可能用如此深情的眼光看你?钻帐篷是钻不出深情来的。
抚摸着他的脸,黑了瘦了,却更显健康。圈了他的腰,把身子主动探向他。
那一晚,我们仿佛回到了初婚。他在我脖子上、胸上留下无数的吻痕。我接受着他的撞击,把自己的身体变成草场,让这匹烈马在上面纵横驰骋。这是他的领地,他在上面画圈,骄傲地宣示着自己的胜利。我服从着他,身心都低微地服从着,让他的阳刚之气在这片柔软的草地上尽情发挥。
“女人,不准离开我。”他说,眯着眼如一只高傲的豹子捕获了猎物般志得意满。
我的眼前闪过扎西临别时的眼神。那是怎么样担心的眼神啊!他总是怕我不回去了,总是担心我会跟嘉措单过而不要他。扎西啊,多么深情的一个汉子,不擅长使用语言,却能用行动把爱表达得淋漓尽致。
“看着我,不准离开我!”嘉措扭过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再一次霸道地说。
“家长,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除非你不要我们了。”这个我们,可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和扎西。五个男人的家,现在只剩下两个了。扎西,无论如何我不能扔下他不管的。所以,家长不要我,也就是不要扎西了。
嘉措愣了一下,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从我身上下来,去卫生间冲了冲,回到床上重新搂了我,幽幽地说:“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家长,就像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一样。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吗?你和扎西两个人共同娶的我。那时我就想,这两个男人今后就要和我共度一生了,我们三个将永不分离。后来朗结进来,宇琼进来,边玛也进来了,然而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最后还是只有你、扎西和我,剩下我们三个,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唉……”
“他是你弟弟,老家的一切都是他在支撑着。别去怪他,他心里也不好受。”我说,靠在他胸上。
“是啊!扎西也不容易。唉……佛祖怎么让我们俩兄弟遇上你这个魔女了?”他捏了我的脸一下。
“嘿嘿,是不是前世你俩害了我?”我转着眼珠,嘿嘿地笑。
“你还真会找理由!”他说,就着窗外的月光翻身又压住了我,不由分说就进入了我的身体。
起风了,窗外的雨棚哗哗地响。
就着呼呼的风声接受着他的爱抚,感受身体上他的手指如羽毛一般拂过。我伸手关掉床头的灯,就着些微小的光线看他的脸,绕了他的头发在指上,探身咬着他的脸。“嘉措嘉措,我的男人啊……”
“魔女,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他如旷野的饿狼一般发出低沉的吼声,喘着气咬住我的脖子,终于伏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