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大姐达娃说过,她两个男人常常因为晚上那点事而打架。按理说,床上的事情是不会引起矛盾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在那儿摆着,一人一夜轮流着来。但总有男人会上山放牧或是外出打工,一别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再见时是不是要做些补偿?遇到这样的情形就靠家长的威信和女人的柔情了。
然而,大姐的柔情在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和一个敌视她的女人所形成的三角夹缝中日渐消磨着,维护了哥哥弟弟拳脚相向,将就了弟弟哥哥又冷嘲热讽。再加上一个时刻以功臣自居的姐姐在中间挑拨,大姐达娃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柔弱的她实在熬不下去时只能躲回娘家。
我知道那样的日子是何等地艰难,所以我格外心疼这个唯一的姐姐,每次看到她满身伤痕回来,总是想办法留她多住一段日子。女人的一生就那么长,痛苦的天数能少一天是一天啊!
走过去扶起大姐,递给她头巾。
无论是婆婆还是我,对于大姐的处境都是爱莫能助。婚后的女儿,她的身子她的心都不再属于这个家,娘家只能是避风的港,偶尔回家住住可以,但也仅限于走亲戚了,总不能长留在阿爸阿妈身边啊!
晚上我躺在扎西怀里,说起大姐的遭遇,他也只能叹气。
“他们家太穷了。上次我和大哥去他们家,连酥油茶都打不起,因为没钱买茶。还是大哥偷偷给了大姐一百块钱,让她去买了一块砖茶回来。唉……”
“能不能分开啊?我是说,让她家长和他弟弟分家,大姐只跟她家长过。我看次仁对姐姐还是不错的,只是他那个弟弟和那个姐姐不好。”
“这倒是不错。不过,这事爸啦也不好开口说啊!”
“让嘉措去说吧。他是弟弟,又是我们的家长,大姐的事,理当操心的。”
“也是。我明天给爸啦说一下,让他给大哥打个电话。”扎西说着为我拉上被子。
我看了看旁边垫子上的桑珠,小家伙睡得很熟,便缩下身子,枕着扎西的胳膊睡了。
晚上疯打莲的手机,终于通了,她说他们在卓嘎的老家,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拉萨。
“我都快死了,你还不早点回来看我?”我流着泪说。
“放心吧,坏人要活千年的。”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个坏女人,是不是有了洛桑就不要朋友了?重色轻友。”我说,拿起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错,是重老公也重朋友。”她说。
“你就不能分点时间关心我一下?”
“找个男人关心吧,这几天我管不了你。”她说。
“切,好似我离了男人不能活吗?”
“咦,好似你离了男人能活吗?”
“莲,我要杀了你。”
“洛桑会杀了你的。”她说,照旧嘿嘿地笑着。
“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实在太难受了!”
“一夜情去。”她说,“天亮之后你就活蹦乱跳了。”
“你是坏女人,鼓励我干坏事!”
“你也知道那是坏事啊?不错,进步大大的。”她说,电话里传来喝水的声音。隔一会儿她说“好好,少安毋躁,何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总是应该的吧?”
“找什么工作?我只会瞎想。”
“你不是一贯靠瞎想混日子的吗?找个广告公司,接点活做吧,别这么一天到晚闲着,好人也会闲出毛病来的。”
我迟疑了一下,才说:“好吧,莲,想问你一个事。”
“天天?”
“对。他……好吗?”
“他阿妈把他当眼珠一样疼着,你说好不好?好好,任何人代替不了水儿,别乱想好吗?卓嘎已经很惨了,这几年,她几乎把命搭上。如果没了天天,她真的无法活下去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说,浑身无力。
“明白就好。”我把事儿一办完就回拉萨,准备请我吃烤肉去。
“烤肉随时等着你。”我说,挂了电话,靠在墙壁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雪白的房顶,无泪。
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天天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可就是想他,管都管不住地想他。我恨我自己的思想,脑袋既然长在我身上,为何不受我控制呢?佛祖啊!你是不是给了我生命就忘了给予我智慧,再不管我死活了?我得罪你了吗?还是你根本就做错了事,一时迷糊错把我的生命放到这个世上来?收了我去吧,你既能不跟我商量就给我生命,也不用跟我商量就把这命拿走吧。活着是如此地痛苦,当了母亲,两次母亲啊,却一个孩子都见不着。这是什么事啊?你就是如此待我的吗?你就是如此安排我的命运吗?泪水滂沱,委顿于地。
敲门声及时响起。抹了把泪,过去拉开门,于姐端了碗粥站在门口,递给我说吃点吧,暖和。
我接过坐在床边默默喝了起来。
“水很好,喝完粥洗个澡睡一觉,明天的太阳依旧明亮。”于姐说着,关门出去了。
一碗粥下去,全身顿时有了热气。开了大大的热水,把自己全身扒光,让热水包裹了全身。脸上是泪水还是热水?不知道,只感觉心一点点温暖了。
关了水,站在雾气弥漫的镜子前,朦胧的身影是我吗?为何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想看清自己,看脸蛋是否还妖娆?看乳房是否还坚挺?看腰肢是否还柔软?看大腿是否还修长?我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只为自己快乐、只为自己伤悲的好好吗?我想确定,我想弄明白。
抹去雾气,镜中出现一个凹凸有致的成熟胴体。那就是我啊,情场的辗转并没给我的身体留下多少痕迹。小腹一如处子般平坦着,乳房却更加上翘挺拔。眼里不再单纯,历尽人事后我相信可以换上任何一种需要的表情。冲着镜子努了努嘴,信心再一次回到我身上。这样一个女子,水蜜桃最成熟的季节,红艳艳地挂在枝头,还怕没有人眼馋吗?
蓦然想起卓一航,曾经的日子,他细致地抚过我的身体,深情如火焰一般迷人。喜欢听他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说丫头,跟我吧,让我疼你宠你,别再流浪了。那时的我是多么不以为然啊,平淡的生活怎堪忍受?此时想来,我宁可要了那份平淡却真实的生活,踏踏实实地生活在一个男人身边,任他牵了手天荒地老,多好啊!我相信,如果是他那样的男人,牵了手肯定会是一辈子的,牵了手肯定会终身不渝的。
终身不渝啊,怎样的恒心才能让婚姻终身不渝!
甩了甩头,想他干什么呢?此时此地,我一个人,身体和心都属于自己,难道还要为那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守身不成吗?
不想了,真不想让自己这么想了。无论卓一航也罢,嘉措也罢,都已是过去。忘了吧,挥挥衣袖,化身云烟,自由飘荡。
披了半透明的睡衣出来,想要不要发个短信给阿能,我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和心还纠缠于过去。
短信的提示音及时响起,拿起一看,笑了。是开珠宝店的强,给他做过广告策划。问我什么时候回拉萨。
说回到拉萨了,想吃云南腊排却又找不着地方,你可熟悉?
“住哪儿?”
“宇拓路的美龙客栈。”
“等我,十分钟到。”
我立即穿衣打扮。那些五彩的颜色到了我脸上,立即变出一个美丽绝伦的美人来。这是熟悉的我,有颜色、有香味、有光亮。
看看时间差不多,打开门出来,坐在电脑前的于姐担忧地看着我,说出去?
我点了点头,粲然一笑。
要等你吗?
我这个样子此时出去,还用回来吗?你侮辱我的魅力。我哈哈地笑着说,向门口走去,脚步漂移。身后是于姐担忧的眼神。
到了巷子口,一辆黑色的“牛头”停在那里,强探出头来,惊喜莫名地看着我,说好好,你真美!
我不美你还会在这儿等我?我狡黠地说,拉开门上去,摆出风情万种的表情,偏了头看他。
喜欢你跟你长什么样无关。他很上道地接了这么一句,发动了车子。
我真想狂笑,不过终究是压了下去,只是扯了扯嘴角,眼风向他飞了过去。
方向盘抖了一下,车子向一边滑去。强飞快转回头,说好好,你这样子会害死人的。
方向盘可在你手里哦。我说,媚眼如花。
这就是我从不相信男人的原因。老也好少也好,今天说着爱你一辈子看似死心塌地,转身看到别的女人,只需一个眼风,心就开始漂移了。你还能相信这世上的爱会一辈子不变吗?你还能相信海誓山盟一生不移吗?终身啊,终其一生该有多长啊!感情这玩意儿,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不是你今天给了明天就能收回的。
吃饭只不过是个借口,打发这无聊的长夜才是两个寂寞的男女凑在一起的真正目的。
有钱的好处,一夜情也可玩出洞房的情调。
精致的古典房,空调吹出习习的暖风,玫瑰花篮鲜艳如滴,水果拼盘发出诱人的甜香,红白相间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进了房,十秒钟的尴尬之后,他就凑到吃水果的我身边,试探性地把手盖在我手上,想看又不敢看我的眼睛。这是个历经情场的男人啊!怎么如一个十八岁的男生。我抬起头,用叉子挑了片我不爱吃的梨塞进他嘴里,娇柔地问好吃吗?
“好吃。”他说,眼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想吃我吗?”我说,低了头叉了一颗小西红柿放在唇边,随意地问。
“好好,好好……”他用力握着我的手,试着拉了一下。顺水推舟,我坐到了他怀里。
咬了一口苹果,转身喂进了他嘴里,却再也移不开。这样的亲吻挺有意思,没有爱情,只有激情,放开了享受身体的快感,心的感觉滚一边去。
当他咬着我下巴慢慢滑到脖子上时,我扔掉了叉子,双手环绕上他的肩,两腿也盘到了他腰上。
“好好,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