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刘雪梅忍不住阵阵恶心,扶着一旁的槐树干呕。虽还在溪边,但她也不敢有大动静,自己紧抓着树皮,强忍不适。
天杀的王八羔子扫把星!
她把脸上的涕泪拭干,将抓下来的树皮往溪水里扔去,心中悲愤地咒骂着。手不自觉覆在腹部,看着悠悠溪水神伤。
她怀孕了,而孩子他爹却跑了……
早前,刘雪梅在城里陪待嫁的表妹选衣服首饰,巧遇了一位眉清目秀的秀才爷儿,两人一来二往的,情意绵绵,相处好不火热,没多久就私定终身了。
后来秀才要赴京赶考,为此刘雪梅还把自己压箱底的私房钱都给了人家,想着:待秀才高中举人,衣锦还乡之时,自己可就是村里独一个官夫人了,风光无限啊~
不成想,那人竟是个骗子,在城里租了间大宅子,制造出一副名门孤儿的形象,专门对无知的良家妇女下手,骗财骗色,最后携款而逃。
刘雪梅也是左等右等,等不来假秀才的消息,思念成灾,悄悄跑去城里,见宅子被贴满了“伪书生,谋财害命,还我妻儿”这样的血条,又一番打听,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虽悲愤交加,却也不敢声张。遮遮掩掩地,想着过阵子大家就会把这个骗子的事忘了,相关的人也不查咎了,过了,淡了,日子便能继续下去了。
怎知整日惶恐不安仍不够,前几天她开始频频犯恶心,肚子也微微开始隆起……
“你个倒霉催讨债的冤孽!”
刘雪梅回想当初,悲从中来,悔恨地拍打着自己的肚子,打了四五下,又慌忙止住,担心出点什么事,被人发现了异常,只好咬牙放下双手,拿起浆洗衣服的木盆往回走。
到小岔路遇到正往她家走的何小五,心里一暖,走近几步打招呼:“小五哥~”
何小五回头,是自己正要去找的刘雪梅,“哟,梅子,巧了,正要去找你呢”
何小五整了整松散的衣襟,像往常一样,带点挑逗意味地走到她前面一小步的距离处,刘雪梅依旧笑意满满,不退不避。
果然是小别胜新欢啊,何小五想,这回刘雪梅见着自己,有了点那什么意思了。于是笑意渐浓,探身瞧了眼她洗衣盆里的衣裳,打趣道:
“梅子妹妹这么晚才打溪边回来,莫不是换下的小衣裳多了?”
若换以往,刘雪梅只觉何小五说话粗鄙低俗,如今识得男女之事,被他如此打趣,倒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啐,你个下流胚子!让让,我要回家了~”
说完,拿洗衣盆作势要推开何小五,这把戏他熟,就势抓住盆子,两人一通拉扯。
刘雪梅又羞又臊,似怒非怒地跺着脚嗔道:“你个赖皮,还让不让我走的?”
“不让不让,哥哥我都离开两个月了,没见你念着哥哥,哥哥倒是念着你~”
何小五顺着杆儿往上爬,跟刘雪梅扯起皮来,闹得起兴,更是从怀里掏出原本给别人留的胭脂盒子来哄她。
“你看看,哥哥一路上脑袋挂腰上,也记着你,特意打南边买回来顶好的胭脂给你呐~”
那胭脂盒一看就极华丽,上面雕着朵金粉牡丹花。刘雪梅瞧着两眼发光,南边货?够她炫耀好一阵子了,于是朝何小五娇嗔道:“可算你有良心,记得妹妹我呢~”
说着伸手就要讨来,何小五哪会这么轻易给?把玩着胭脂盒子跟她委屈道:
“回来就想赶着热乎给你送过来,但你也没给哥哥留个口儿,狗洞都给堵死了,哥哥伤心啊,还是挡不住,守这么些天,今儿一大早巴巴地就不要脸不要皮地找上门来了~”
“我爹怕有狼半夜进来把家里的肉给叼了,这才将家里的口儿给封死了,你若真念想妹妹,便从大门走进来找我呗,茶都给你冲现成的。”
何小五听着心里一惊,这是让他上门提亲的意思啊,突然这么主动热情,他倒是怂了,这里面肯定有情况!
两眼一骨碌,何小五嘻笑地打起太极来:
“我属狗,就爱钻狗洞,让我走大门,怕是得夹着尾巴吓洒了尿呀~”
听何小五说这话,就跟闻到味儿来一样,刘雪梅又有些反胃想吐了,匆忙跟他话别几句,就赶紧往家里跑。
何小五眯着眼看刘雪梅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
女人……
刘雪梅在院子晾着衣服,一下子甩猛了,把胭脂盒子给颠了出来。她心疼地弯腰捡起,小心擦干净,打开看,胭脂膏颜色鲜明油亮,还有极好闻的百花香,模样款式都是难得一见的好。
她忍不住用小指头沾一点,抹在手背上,细腻红艳,还不浮粉。更是巴不得现在有个喜庆的日子,好让她拿出来惊艳全场。
何小五是不错,刘雪梅想,她也不求他能老实本分守着自己,老实有什么用?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之外,啥也不懂,啥也不会。而且,老实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反正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还不如找这么个识趣知道疼人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意思点儿。
只是她如今肯自降身份跟何小五,却对付不了他那厉害的老娘,那可是村子里最厉害的嘴皮子泼妇,被他老娘知道自己带着别人的种进何家门,她必定是没好日子过的。
怎么办呢?
刘雪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十分懊恼,早知道之前自己就应该如了何小五的愿,现在他也就能如自己愿了。
村里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又没娶媳妇的,也就那四个,有一个还是自家堂哥……刘雪梅突然看向对面的老村,眼底又有了些底气。好歹她也是方圆几个村里数一数二的孝女,大把人抢着要,再不济,那不还有个眼巴巴等着的人么?
与新村人来人往不同,老村十分安静,偶尔三两只散养鸡东家西家的串门。周家老宅里,唯一的居民仍在炕上昏睡着。
周四自前几日回来到现在,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回炕上睡觉的路上。
日头越升越高,方才还对着土墙晒的日照不知不觉移到了炕上,打在周四脸上,辣眼睛。周四习以为常,翻个身,把脑袋埋进薄被里,继续昏睡。
正睡得迷糊,听有人敲门,十分烦躁,假装没听到。但门外人很是有耐心,一直徐徐敲着门,没办法,周四只能蹬掉被子,不耐烦地出去开门。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