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双眼,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下,江宁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她的任务是暂时假冒太子,瞒住太子失踪的消息,如果可以,顺便查出究竟有哪些势力企图不轨,为前方正在同疫病抗争师兄师姐们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来。
说白了,就是做一个合格的吉祥物,其他一应事务都有人从旁协助,并不需要过多操心。
江宁从未觉得这个任务难。
可如今看来,太子的处境远比想象中的更为险恶,悄无声息地将精明的太子殿下带走,只怕不仅仅是“手段了得”可一言蔽之的。
宫中之事,或许远比他人所言的更为凶险。
默默吐出口气,江宁轻轻勾唇,缓步走向福公公,在这个油头粉面的老公公面前站定,衣袖微扬,缕缕粉尘自其中飞出,亲眼看到粉尘悉数落在福公公身上后,江宁唇角微扬。
“紫釉,准备一下,孤要去上朝了,此时过去到刚好赶上同摄政王道谢,毕竟,这么关心孤的身子,摄政王算是第一人了。”
目前来看,此番试探只是摄政王一人策划,那她也就不必顾忌什么,左右皇储同摄政王的对立本就是在明面上的,根本不怕其他人疑心什么。
“是。”
紫釉自然是了解江宁尿性的,很自然地应了,经过面色难看的福公公时,紫釉如古井般沉寂的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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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的身子随着轿撵微微晃动,抬轿子的人顾忌轿中所坐的是个病弱太子,走得很稳,但晃动也是在所难免的。
江宁只觉得胃部翻涌,抬手按按穴位,稍有舒缓便难受地挪了挪屁股,顺便给了身旁的紫釉一个委屈的表情。
“太子殿下,前面不远便是正殿。”
紫釉眼都没抬,只是语气稍有起伏,江宁也知道对方这是在提醒她,状似委委屈屈地收回目光。
天知道,为了维持体弱多病的太子这个人设,她究竟受了多少折磨有,出门必坐轿撵这种事都是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了,最没人性的就是她还得控制食量!
控制食量啊,简直惨绝人寰灭绝人性了,遥想当年未曾来到这个时代的之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念书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满世界乱飞地寻找美食。
谁知道为了救一个小朋友,她惨死在异国他乡的车轮底下,从此便同那个世界断了联系,再次醒来便是八岁幼童的模样。
傻子也知道是穿越了,可穿就穿了吧,至少在三净山,作为年龄最小的小师妹,她永远是备受宠爱的一个人,美食什么的,就是挥挥小手的事儿。
但是现在呢?连吃饱都尚有困难,就更别提什么美食了,这境遇怎一个“惨”字了得?
“唉……”
想到沉舟师兄亲手做的烤鸭,江宁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掌教师叔,你说沉舟师兄和我的太子哥哥现在就又没有危险啊?”
沉舟是三净山安排在原太子身边的护卫,江宁的同辈师兄。
只是江宁的话使得紫釉眉心一蹙,压低声音警告:“殿下,这是宫中。”
“没事啦,这地方宽阔,藏不了人,而且我声音小,抬轿的我都试过,普通人而已,他们听不清的。”
江宁的身子往紫釉的方向侧了侧,漫不经心地耸肩,视线却是不着痕迹地在四周轻轻扫过。
“小心为上。”
紫釉知道江宁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虽有不满,却还是在提醒之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该是没事,以太子殿下的聪敏,那些人伤不到他的。”
“也是,毕竟沉舟师兄在他身边呢。”江宁微微叹气,“就是想沉舟师兄了,想他的烤鸭,那香味儿…啧啧。”
“……”
紫釉眼角一抽,见怪不怪地点点头。
“你刚才给福公公身上下了什么毒?”
“哎?您看到了?”江宁嘿嘿一笑,“没啥,前段时间研究出来的,刚刚我想好了名字,就叫‘三月芳菲’。”
三月芳菲,与美丽的名字不同,这个新药的功效十分猥琐,中招者会不断放屁,屁味儿甚浓,经久不散。
更猥琐的是,这味道也会随着服药者的行动轨迹,持久留“香”,达到一传十,十传百的功效,一柱香之后,福公公会变成一个人形屁味机,让这股子让人去见阎王的臭味遍布芳菲殿的每一个角落。
这东西最是适合精致美丽的淑妃娘娘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取得这个名字,瞅瞅,这药产生的效果跟芳菲殿多搭来着。
毒已经下了,江宁并不担心会被怀疑什么的,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福公公带来的假太医。
不过,看那位的架势,估计是袖手旁观的主,大概率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儿。
那个假太医……其实江宁一眼就看出对方跟她一样是医者,还是个被摄政王派来试探她的医者。
某人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怀疑“太子”沉疴已愈,毫不隐瞒地派个医师试探,实在是……
江宁撇撇嘴,实在不想评价这位行事风格天马行空的摄政王。
“…你安分些,近来摄政王的试探过于频繁了,你真没惹什么事?”
“哎呦,我说亲爱的师叔啊,您这就冤枉我了,我每天除了在寝宫还能稍稍活动,在外面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哪有时间惹事啊。”
江宁虚虚奄奄地打着哈哈。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紫釉自己在齐云山救人的事儿可能被摄政王瞧了去,此话说的也是义正辞严,大有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意味。
不过正说着,江宁的视线范围里突兀地闯入一人,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忍不住微微眯眼,习惯性地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看上去平易近人,又温和可亲。
可若是细细观看,便会发现江宁脸上的肌肉微微发僵,当然,此时也没人敢过分关注太子脸上的肌肉走向。
寂静之中,江宁垂手轻敲轿撵,“停轿。”
“殿下?”
紫釉不明所以,抬头顺着江宁的视线望去,来人使得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略带担忧的目光轻轻在江宁身上划过,抿唇,终究没有说些什么,悄然退后,像个普通宫人一般,毕恭毕敬地躬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