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战争没有赢家

相比于天山军的的劫后余生，罗正的伊吾军则是陷入了僵局。

骑兵楔进了敌军的阵型，看似轻巧，实则凶险。八百骑兵对敌一千骑兵，并不轻松，他们仅仅稍微占了点上风。

要知道他的八百人都是拿钱堆出来的。甲胄，马槊，手弩，角弓，横刀，人手一套。

他能看到敌军正在从两侧朝他包抄，一旦被纠缠住就完了。一槊劈开刺来的长枪，大吼道：“左翼，杀出去！”率先带着身后十余骑冲向敌人左侧。

尚绮心儿看着敌军在他的军阵中杀了出去，并未下令追击。而敌军杀出去后，也仅仅停留在两里外，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是他不想追击，五千人马从早上打到现在，还剩下一千多人，早就疲惫不堪，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这次来袭的敌军骑兵，并不是特别强悍，但是装备精良。他预留的一千骑兵，还没有能力全歼敌军。

夕阳下的双方在一次猛烈的交锋过后，陷入了僵局，没有人愿意打破局面。

罗正不敢再发起第二次冲锋，一次冲锋搭进去了二百多人，再来两次，新建的伊吾军就要打没了。

韩振远组织人把一个个伤者搬到墩台上。刚才数了下还能喘气的，只剩五十六个了，还有十几个重伤，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将军死了，校尉死光了，队正就剩自己一个了。

自己居然成了天山军的最高军官，这特么算怎么回事？你们都不管老子了吗？都给老子回来啊？

抬头忽然看到大唐铁骑没动静了，不打了吗？算了，援军来了，那些事情都是援军该考虑的。

小半个个时辰后，顾九的五十骑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踏入了战场。

扛着一面大黄色的旗帜，整齐划一的铁骑，在夕阳下如同战神一般，威风凛凛。

站在两军对垒的中间，遍地死尸，威风吗？顾九不想要这份威风，想立刻跑路。

一旦双方骑兵发起冲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只能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双方将领的脑子冷静一些。

一边骑马向伊吾军赶去，一边低声吼道：“这是谁特么带的路？”

“这特么不是你带的路吗？差点害死贫道。”李道一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方冲锋起来肯定要对射一轮。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他可不想被射成刺猬。

血腥味弥散在死寂地戈壁之上，遍地残破的尸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犹如人间地狱。

这绝对不是一番好体验，顾九尽量让自己平视远方，不去看这些狰狞的尸体，可眼神总是不听话的瞟在战场上。

这还是几千人战场，若是几万，几十万的战场，该是何等惨烈模样啊！

一面被马蹄踏破的唐旗覆盖在马尸上，顾九看的心头一酸。下马准备把旗帜捡起来，右手扯住旗帜一拉，感觉手中一沉，居然没有拉起来。

回过头仔细一看，断了的旗杆，被一具头发花白的尸体仅仅握在手中。应该是罗正手下最早的那批伊吾军。

顾九蹲下来，用力把僵硬的手指掰开，默念道：这面旗帜交给晚辈了，必将守好这片疆土，您安心的去吧！

这一瞬间，他无比想念那个太平盛世，人们远离战争，只要愿意付出劳动，就可以换来无数的食物。

盛世！盛世！顾九攥紧了拳头。

罗正的甲胄已经破裂了，身上几十处刀剑砍伐过的痕迹，手臂上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没有谁能在敌军中来去无恙。屠铁匠就惨多了，腹部一道刀伤，一条腿也断了，现在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听罗正说完大致情况后，顾九才松了一口气，损失二百余骑，还能接受。

他来的时候都想好了，要是罗正把人拼光了，掉头就跑，伊吾城的两千百姓也不要了，没有什么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顾九开口道：“这伊吾军和天山军，你要死的还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罗正想都没想就回到。

“将印给我。”

罗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铜印，递给了顾九。

顾九接过手，是一方铜印，正方形，宽一寸，一指厚。

蘸了一点水，在手背上盖了一下。勉强认出“伊吾将军印”五个字。

罗正问道：“你要将印干什么？”

“这个你莫要管，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大军不得动。”

顾九当然不会告诉他，准备把将印卖了，这件事必须瞒着他。

战争从来没有侥幸，胜利都是用尸骨堆积起来的，现在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

想要把保住天山军和伊吾军，想要把这些人活着带走，只能低头。这份屈辱自己背着就好，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当年大汉朝和亲上贡，唐太宗的渭水之盟，应该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屈辱吧，以后一定要打回来。

三百两金子，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沉甸甸的，这是从伊吾城那些贵族家中搜来的。

“李兄，我要去吐蕃大帐见对方主将，你陪我走一遭？”

李道一满脸警惕道：“去干什么，小心人家把你剁了喂狗。”

“就是怕敌人把我剁了，才喊上你这个高手啊！”

“不去。”

顾九开口道：“五百贯。”

李道一似乎比较挣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道：“成交，但是你到了敌人大营别乱来啊！”

“嘿嘿，我比你惜命。”

夜色正浓，双方营地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

二人骑马出了营地，朝吐蕃大帐走去。

夜晚的战场更加恐怖，偶尔有只动物猛的窜出来，惹得顾九一阵惊呼。

怎么没有想起绕道呢？

随着一声箭啸，二人马前钉了一支羽箭。

五个吐蕃士兵迅速围了过来，手持弓箭将二人围了起来。顾九很担心他们会不会手误，把自己一箭射死。

顾九紧张道：“李兄，告诉他们我们是使者，见他们将军的。”

李道一有点意外，开口道：“你不会吐蕃话吗？”

“你不是说你在西域三年多，各族语言样样精通吗？”

“我能说，我不会吐蕃话吗？”李道一有些尴尬，不知道唐人都喜欢说大话吗？

顾九现在想把李道一掐死，你居然坑老子。跟你一块办事，就没有顺利办成过，总是各种意外。

二人最终还是被带到了大帐之中，不过是被绑着的。

顾九抬头，主位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吐蕃主将尚绮心儿。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凶恶，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汪水潭。

一个侍者开口，用唐话问道：“可会说吐蕃话？”

二人一齐摇头。

尚绮心儿有些嫌弃，俩人都不会吐蕃话，来当什么使者？不怕还没接近营帐就被砍了吗？

顾九开口道：“将军，战争开始后，没有赢家。”

先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期待尚绮心儿能仔细倾听他接下来的话。

侍者翻译给尚绮心儿后，顾九注意到对方眉头轻蹙，似是在思考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