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下认为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打下去的必要了。”
尚绮心儿冷漠的看着他,并未开口。
“这场战争您已经胜利了,天山军已经没有了,伊吾军也就剩下六百余人。”
说着,把‘伊吾将军印’从怀中掏出,双手递给尚绮心儿的亲卫。
尚绮心儿从亲卫手中接过将印,仔细端摩了一会儿,确认了不是假的,开口道:“接着说。”
他现在倒是有些兴趣了,想看看这个唐人究竟说些什么。
侍者翻译道:“接着说。”
“将军,现在您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把伊吾军和天山军消灭在这里,不过您也看到了,伊吾军和天山军的残余势力会殊死一搏。
您的人马也不多,最后能剩下一千人马就不错了,而且最后找不到将印。”
顾九尽量说的很慢,确保侍者能尽量把原话翻译过去。
见尚绮心儿点了点头表示默认,顾九接着说道:“二、放过这些残兵败将,我负责把两个将印交给您。
您随便砍个人头,配上将印,就是两个将军的人头。对外就宣称这场战争您胜利了,这可是大功劳。
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打这两支唐军的旗号,再没人提起自己的过往。
最后的结果都是您赢了,只是代价不一样。。”
尚绮心儿有些心动,两个将印就相当于斩获两个唐军的将军,回去后就是天大的功劳。
如果现在非要把他们消灭,自己还要折损大批的人手,这些勇士都是他部族中挑出来的好手,多死一个他都心疼。而且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很不便。
看着对方神色不定,顾九加码说道:“小人特意为大军准备了三百两金子,以后每年也会为将军上贡。
只求大人在权限之内,让小人的商队通行,所赚的钱财,将军占七成,剩下的三成是弟兄们的辛苦费。”
上贡,这已经是变态表明了臣服。尚绮心儿彻底心动了,打下去只会带来更大的伤亡。收服敌人不但避免了伤亡,还能带来更大的军功,每年还能给部族带来收益,一石三鸟。
他本就致力于唐蕃和睦,有人向他纳降,又给了他强有力的理由,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人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好,我同意了,以后我若是听到任何关于天山军和伊吾军的消息,定会派遣大军拧下你们的脑袋。
另外,每年你要到我部族来觐见我,钱财也不能少。若是不来,后果你懂。”
“将军放心,小人定会做个合格的商人,以后就仰仗将军您了。只是路途遥远,能不能改为两年一次?”顾九弓腰说道。
心中却是骂娘,这特么是要掌控老子的节奏啊,但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答应下来。
尚绮心儿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可以!”
出了吐蕃营帐,一阵凉风吹过,顾九才发现后背湿透了。
这人,不简单啊!感觉自己和对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三千都护府的将士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把唐军卖了?你就不怕这些尸体爬起来掐死你?”
李道一指向战场,不可思议的看着顾九,他很想把这人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他没有想到这人这么无耻,虽然他也有些无耻。
顾九瞟了眼漆黑一片的战场,似乎更加恐怖了,开口道:“谁告诉你我把唐军卖了?我只是把将印卖了。
现在吐蕃势大,要想把这些活着的将士带出去,只能低头。我只对活人负责,用两个将印换来将士们活命的机会。”
明明是在跟李道一说话,却是面向战场,这些话更像是给死去的英灵说的。
“你刚刚在大帐说的那番话,真像个叛徒,更像个狗腿子。要不是在敌人大帐,当时就忍不住要打你了。”
顾九表示不屑:“你没发现我只付出了三百两金子,和两块将印吗?
至于承诺?这个时代跟敌人讲承诺,你不觉得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李道一听的一愣,是啊,承诺是干什么的?对于弱小者来说是保护伞,对于强大者来说,承诺就是用来撕毁的。
想想当年太宗皇帝的渭水之盟,比今日屈辱多了,没隔几年不就打回去了吗?
很不幸,这些唐军的残余势力,现在是弱小一方。
依靠尚绮心儿背后的力量,商队在吐蕃境内也可以自由来往,无人敢阻。
顾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说道:“对了,今晚的对话内容,你可不要出去乱说。天山军幸存的人马要是知道了,我怕会被他们暗中做掉。”
“嘿嘿,晓得晓得,贫道的嘴很严实的。”
天气很好,夜空中没有一片云彩,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像是天上的英灵在眨眼睛。顾九有些心虚,默念道:各位前辈,这只是临时低头,以后肯定会打回来的,你们晚上可不要缠着我啊!
北庭都护府的军队算是彻底打光了,只剩下逃往西州的瀚海军还在顽强坚守。
不过顾九并不担心,等这些将士的伤好了,将会是一个个优秀的基层军官,有了这个框架在,迟早能构建出一支真正的大唐铁骑。
广袤而静默的大西北的黑夜,韩振远和另外一人正在墩台上值守。
虽然知道吐蕃大军这时候不会来偷袭,在敌人眼中他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但值守是不能少了的。
剩余的人这时候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看他们的愤恨的表情,还有偶尔的呓语,也知道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梦。
西域一来三十几年。他清楚的记得,母亲站在村口亲自为他送行。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
现在快成了老头子,家中的老母亲早都以为自己死了吧,也许母亲都不在世了,妻子也应该改嫁了。
抬起手用袖子把眼角的泪水抹去,暗道:夜深人静地时候不能想家,容易想起伤心事。
顾九很累,骑着马一个下午奔跑了八十里,早就疲惫不堪。
回到营地,裹了一块老羊皮,靠着李道一闭上了眼睛。整个营地也就李道一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味,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保持的。
并不是他有特殊嗜好,鬼知道尚绮心儿会不会突然袭营。离这个家伙近点,逃命的时候把握也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