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于叔接了沈尔、斯阮两人回家。
肖川嘱咐于毅今后都由他来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沈老爷子的意思。
沈家老宅,南洲卫。
沈尔第三次回头盯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女孩,眼里疑惑,“你又跟着我做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写作业。”斯阮脑中想着今日贴在班级墙上的成绩表,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可以吗?”
沈尔错愕,只是这样。他迟疑地点点头,“可以。”
“三哥,你真好!”斯阮眼里放了光,突然冲上前,抓住了沈尔的手臂,欣喜地望着他。
“那我们快走吧。”她拽着沈尔的手臂往后面小阁楼走去,略大的书包在瘦削的背上有些晃荡。
沈尔愣愣地看着手臂上的那只莹白的小手,不自在地动了动,想将手抽回来。
“你怎么了?”注意到身后人动作的女孩突然回头。
瞧着一脸莫名,无所察觉的女孩,沈尔嘴唇动动,还是收回了要说出口的话。
“没什么,我们走吧。”
“嗯,三哥,我跟你说,”女孩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我最不喜欢数学课了,最难,作业还最多,我以前每次都做不完。”
讨厌数学,上课还能表现得如此认真,满脸我是个好好学生的样子,小姑娘可真是有些“表里不一”。
她倏的贴近沈尔,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副我有个秘密偷偷告诉你的小模样,悄悄地说:“我都是早上早起去学校补的。”嘿嘿地笑,“早上,效率高嘛。”
一脸我聪明着呢的小表情逗笑了沈尔。
“真的吗?”
“当然了!早上大家都得来补作业,我不会的数学别人可能早写好了,别人不会的语文英语也可以找我帮忙呀,多好呀。”
听到她这话,沈尔明白了。
他蹙着眉头,“你们这是抄作业?”
斯阮一噎,在沈尔正直坦荡的眼神下,突然不好意思,“额,大概可能,是吧——”
“抄作业不好,下次不要这样做了。”沈尔一本正经,眼底是清浅的温柔,顿了一下,又说:“你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说完,侧过身子,掩饰泛红的脸色。
沈尔身体有个特殊的特征。害羞的时候眼睛、鼻尖都会泛红,每到这时候,平时清俊安静的少年就变成了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可是他忘了,他一转身,通红的耳尖就暴露在空气中了。
斯阮愣愣地看着沈尔红彤彤的耳尖,心中惊奇,他这是害羞了吗。
沈尔内向倒也谈不上,他只是性子安静,加上这南洲卫从没有女孩,十来年的短暂人生里,也只有斯阮这个小丫头会亲近地央着他,一声声地唤他“三哥”。
斯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透的耳尖,轻声轻气地问,“三哥真的要教我吗?”
沈尔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不过,你以后可不许抄作业了,这样不好。”
“嗯嗯,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独立完成作业。”
偏过头,只见女孩举着右手,伸出三个手指,白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对天发誓的模样,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像盛了一汪泉水。
“说话要算话——”
“当然算话,”斯阮收回举着的手去拽沈尔的衣袖,“三哥,快走吧,不然我作业又该写不完了。”
“...”
沈尔带着斯阮去了小阁楼二楼的小书房写作业。
一张不大的书桌,两人各占一边,看上去谁也不叨扰谁。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时钟滴滴答答的行走声和笔尖落在书页上的沙沙声。
许久,斯阮放下写完的英语作业,看见沈尔已经开始预习明天要上的课程了,心底哀叹。
转头慢悠悠地在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基础练习》,翻开。
撑着脑袋,瞅着仅靠墙面的巨大书架发呆,手中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子。
“咚——咚——”沈尔抬手在她桌面前敲了两下,扫了一眼空白的作业,语气里隐隐的告诫提醒,“你写好了?”
斯阮双手一摊,耍无赖,“三哥,我不想写数学作业。”
沈尔一噎,半小时前是谁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果然女人的话就不能信。
“先把会做的做完。”看着眼前软萌地小脸,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
此话一出,纵是斯阮再想逃避,也只得提笔开始与密密麻麻的计算题搏斗。
另一边,南洲卫主楼大门前,停着一辆车牌号8876的丰田世纪。
“砰——”书房内,沈秉德摔了手中的茶盏,砸在沈钦远的脚边,茶渍溅在他的高定西装裤上。
“你还敢回来问,混账东西!”沈秉德喘着气,显然气得不轻,手用力地按着桌面,眼神锐利,“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嘛,现在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沈钦远眼神悠悠晃过裤脚的水渍,漫不经心,看似恭敬道:“父亲,我怎会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只不过心中存疑,想请您为我解惑。”
沈秉德气极,红着脖子道:“你若是敢对斯阮存了什么心思,就只管当我这个老子死了吧。”
他这个大儿子,能力一般,面上一派温和,骨子里却是心狠手辣,做事不计后果。
沈钦远嗤笑:“您若是当年也这般坚决,钦州或许就不会走了,我那个小侄子,也不会落得无父无母的地步。”
话音刚落,一沓文件朝他扑面而来。纸张飞落,沾了地上的茶水,湿哒哒地黏在地板上。
“混账!”
“我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宅,看来——父亲并不欢迎我。”
遭了句骂,沈钦远不气反笑,在书房正中央的沙发寻了一处上悠哉坐下。
沈秉德喘着粗气,怒目圆睁,“你若诚心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岂有不欢迎之理。只是你心里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
“怎么没见父亲你接回来的那个小丫头?”沈钦远瞧着沈秉德神情激动,无意与其争吵,转了话题,问起斯阮。
沈秉德抬眸睨了一眼大儿子,“你也不必见她,她今后就在这南洲卫安生待着,跟你沾不了一丝一毫的关系。”
“父亲,她本就和我无甚关系。”
沈秉德看着他这副没有丝毫悔意的嘴脸就来气,咬牙无奈道:“你知道就好。”
沈钦远站起身,抬步走向门口,“既然如此,那我先回房了。”
身后传来一声叹气声,“别对斯阮起什么心思,就当是赎罪吧。钦远。”
沈钦远脚步停顿一瞬,没回答。
肖川一直候在门外,看向眼前还是一身正装的中年男人,“沈先生。”
“嗯。”男人冷淡应下,无甚反应。转身嘴角却勾起冷笑。
沈先生!这南洲卫真真是把他当作一个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