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摸到我的胸口,就在伤口的未知,皮肉古怪地拉扯了一阵子,不疼,反而有些痒,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她收回手后就托起我的后背将我扶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伤口愈合了,连一条疤都不曾留下。
诧异之余,立刻转身面向我的救命恩人,险些叫出声来——我面前这个女人,不正是夏家厅堂里画中的苗女吗?
由于仔细观察过那副画,我对它印象尤为深刻,而我面前这个女人就仿佛是从那副画中走出来的一样,装饰面貌几乎没一样的是与画中不同的。
她遍体银光,美丽的银饰造就独属她的雪白的世界,或轻盈或沉重,最后头顶银冠上比夏兰若多添了一对银牛角,气势逼人,似乎她一来到,周遭万般事物都须俯首称臣。
“夏聿裳…..”我脱口而出,甚至没有半分思考。
这个庄严的女人,她就是夏兰若的母亲……
“缪斯。”她叫我的名字,语气里是东方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比夜莺啼叫还要好听。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来干什么?
周围的人呢?为什么这么安静?
这样想着,我朝周遭扫了一圈,战争仍在继续,我仍在这片战场上,可他们看不见我听不见我,我仿佛一股鬼魂,游荡在这里。
我会不会已经死了?
我惊恐地望着夏聿裳。
“你没有死。”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还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
“血宿‘阿波罗’”。
“这信息没价值,我已经知道了。”我笑道。
“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是什么?”
“你是一只蛊虫。”夏聿裳平静地笑着,她的笑如她的语气一样柔情似水。
“什么意思?”我突然发现深感意外的时候笑容是收不回来的,笑会僵住,像结冰一样,但这种痴傻一时是意识不到的。我就是这样僵着脸,与她四目相对。
我当然不敢相信。
她突然之间出现,然后告诉我我是一只虫。
我是一只虫?
她在开玩笑吗?
“吸血鬼是不会生育的,可你却是个特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原本就是你母亲体内的东西,你是夏家传承的蛊虫,你的母亲是你的宿主,吸血鬼99%死亡率的精子不能与人类女性结合,却能给你带来力量,使你形成人形。”
我听完后觉得很凌乱,“吸血鬼和蛊虫有什么关系?”
“你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关键所在。吸血鬼和蛊虫的确有渊源,太深的我不能确定,但至少和夏家蛊虫有关。”
“十三血宿中,阿波罗的骨肉被研磨成粉,炼成蛊虫,从此成为了夏家的传承。夏谷子把你传给你母亲,到你母亲,这番传承就断了。我们现在继承的蛊虫,是夏谷子教养女炼就的新的蛊虫,他没有把你的真实面目告诉你母亲,因此所有人都是在未知中迎来你的降生的。”
也就是,我既是血宿,又是蛊虫,而我的父母亲就是我父母亲?
这样的身份,说出来容易,实则其中多少故事我都不得而知。
“那我的记忆呢?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
“蛊虫为宿主效力,为了全心全意,了无牵挂,每过百年会失去一次记忆,蛊术的传承者作为宿主也都不过百年,因此蛊虫大约是在每更换一次宿主的时间失去上一个宿主的记忆。”
“那么,接下来每个一百年,我就会失去一次记忆?”
夏聿裳点了点头。
“你能帮我恢复以前的记忆吗?”
她又摇了摇头。
我像是紧攥着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愿撒手,“夏兰若说你可以帮我。”
“她以为我可以帮你。”夏聿裳无奈地摇头,对我表示歉意道:“可我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刚才听见的一切都在向我表明:我会活得不明所以,因为我是一只虫。
这是个可怕的事实。我发觉我的生活可怕极了。
我先是明白我的生命寄托于一块鸡血石,又发现我是个不能自愈的吸血鬼,之后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政变,像傻子一样作为调配品掺杂其中,原因是我每过百年就会失去一次记忆!
这实在匪夷所思,可它确实发生了!
我会怎样活下去?一百年后,我会忘记哈德斯,忘记亚伦,忘记亚伯,忘记哈昔新花园......
我甚至不会再从棺材里摸到一张丹尼尔留有线索的字条。
与普通血族不能接触紫外线的痛苦相比,我的痛苦不也是半分未减吗?
“我来找你,不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些。”她把手伸向悬腰的布袋——我这时才注意到这只布袋,与苗女的服饰一样色彩斑斓,蜡染和刺绣工艺巧夺天工。
她从里面拿出一只泛着血色的牛皮卷轴,她把那东西递给了我,面色稍稍凝重,“最后一样圣器了,你父亲有了不朽的血之圣书,就能依律法登上王座了。”
我这才意识到她手里拿的是我母亲墓里的东西,夏兰若告诉过我,不朽的血之圣书与她的尸骨永眠于墓中。
“古老的吸血鬼把自己背部皮肤挖下来,封印蕴涵巨大能量的血液和知识,造成这种圣书。”
“这张是该隐在挪得的时候制作的,具体封印着什么样的力量和知识,谁也不清楚。莉莉斯是第一个创造出圣书的吸血鬼,她创造了十三圣书,不过现在世界上遗留下来的只有该隐这本完整的不朽的血之圣书。它曾被遁世会所拥有,亚伯家族偷走它并设计栽赃给你母亲,因而引发了祸端,直接导致了你母亲的死。
我边听边接过它,越发感受到了它的沉重,这张上古吸血鬼的皮,刚才还被我认作牛皮,一到手中,那质感就显透着不凡。
我忍不住想摊开来看看,却被夏聿裳阻止了。
“这种东西会对身体产生重大影响,甚至会让拥有者表现得黯然失色。血族圣器大都如此,它们会破坏自然平衡,爆发强大的力量,拥有者也可能会因此承受不了这种力量而死亡。“
“你要我把它给我父亲吗?”
“不,我要你把它归还遁世会。”
夏聿裳将目光投向我们之外的战场,解释道:“遁世会帮助你父亲是有条件的,他们要他归还圣书,你父亲答应了,却迟迟不肯交出圣书,遁世会料到他要反悔,拒绝援助,现在战争混成一锅乱粥,你父亲不肯放弃良机,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的办法就是归还圣书。”
“如果归还了圣书,那他打赢战争又有什么用呢?”
“赢了战争,当然就是无冕之王。”
“那他为什么不肯归还圣书?”
“圣器会乱人心智,也许他已经对圣器产生了依恋,甚至到达了一种癫狂的程度。他要的究竟是圣器还是王座,只有他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