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人尽散去。
我们离开舞池,发现红衣法官正在等我们,而奥德丽已无踪影。
“你好,缪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马尔斯从穿梭各处的招待手中拿了两杯红色的液体,递给我一杯,当然,杰克是不需要血的,让他喝同类的生命可不太礼貌。
“你好,亚伯先生。”
他给我的印象还不赖,没像拉塞尔.皮特那样带我去见奇怪的神树,也没像奥德丽那样对我冷眼旁观,更不像阿丽莎那样先后把我关进环形牢房和蛊室——是的,经历了这些,对我来说,面前这位亚伯先生实在是个好人——他也没有恐怖的金眸。
他的眼眸是黑色的。
“你是亚洲人?”我喝了一口血,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亚洲也有吸血鬼。”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纯种的亚洲人,“你是混血儿?”
“当我还是个人类时,我是个纯种的东方人,转变使我的血液和体貌都发生了变化,所以我像个混血儿。”
“你是东方?这就是你在青海有一座庄园的原因?”
“是的,但那不是我的庄园,而是我的家族的财富,可惜后来全没了。”
“没了?”我作出诧异的神情,装成不觉明厉的样子,要知道,承认自己知道的很多就是引火烧身。
不过说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因为马尔斯眯起他洞悉一切的眼睛,戏谑地笑道:“戈登先生不都告诉你了?我们的庄园被前任大法官丹尼尔.艾德森毁了。”
“丹尼尔.艾德森?”我尴尬的呷呷嘴唇,“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亚伯先生先伤害了他,怎么会遭报复呢?!“杰克的声音响亮地从我脑后传来,很是挑衅。
我以为马尔斯会反驳,他却将酒杯里的鲜血一饮而尽,友好地告了别,“恕我不能相陪了。”
随后径直离开,干脆不理会杰克的话,不知是无言以对,亦或是不屑。
“尊贵的小姐,请允许我为您拍一张照片,好吗?”
一个拿着棕黑色老式相机的少年站在我面前,他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身穿燕尾服,他的相机已经咔嚓咔嚓响了许多下,拍的当然不只一张照片,于是我迎合他的乐趣,笑望着他,敬业的摆了几个造型,有时还拉上杰克。
等他拍够了,我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格伦,美丽的小姐。”他低头摆弄着他的相机。他看上去决不超过15岁,这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吸血鬼了——我是指外貌。
“谢谢您,小姐,为您拍照我很荣幸。”格伦向我们弯腰行了个礼,捧着他的相机离开了。
我和杰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舞池里转圈的华尔兹舞者,我喝完我杯中的血液,准备告诉杰克我要离开这儿,他却先我一步说出了这句话,“缪斯,我想我不得不和你分开了。”
他的神色很紧张,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舞池另一边的阿丽莎,她和她身边的血宿‘阿波罗’一同对我们微笑着,他们的笑容穿过了中央的舞池里数十对血族男女,明媚的上兆的空气中的分子,撞到我们的眼瞳里,我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竟也紧张了起来。
我连忙挪开眼,生怕那金眸会把我生生拉拢过去。
“听着,缪斯,你一个人不可能逃出去的,按我刚才说的,去找一个你值得信任的密党成员来帮助你,如果我先找到了出口,就来找你。我们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但我希望那个时候你我都没有受到伤害。”
“你不是说阿丽莎给了你绝对的自由吗?”
“但阿波罗不会给你绝对的自由。”
我吃惊的看着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意识到自己是笼中之雀,前途一片迷茫。
杰克离开后,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我告诉自己,我现在是一个人战斗了,可我该找到几名战友,几名愿意在危机重重的时代离开避难所的吸血鬼——或者,愿意帮助我离开,而他们自己则成为血宿的敌人。
这太困难了。
而我不能气馁,否则我就完了。
我会再也见不到哈德斯,再也见不到黄金眼镜蛇……
可我为什么会想到他呢?我愕然。
或许是阿波罗的金眸的缘故……
有时我对自己都很疑惑,我失去的记忆全都是有关自己的,而对外界的一切却并不是一无所知,这应是理所当然的,否则我铁定活不到今天。
那么,在离开帝国之前,我必须得找到答案,有关我自己的答案,我的父母是谁,他们是不是在这儿(——我母亲一定不在,这是绝对的,她被她爱的人推入了地狱,可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还有,我多大了?为什么哈德斯说我比他年长,这对女孩儿来说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我还得知道我为什么能在阳光下生存,并且像人类一样无法自愈。
以及种种……我都已经想好了该怎样询问知情者,该问他哪些问题。
可悲的是,唯独缺了知情者。
只有那位乔克逊医生……如此想来,阿丽莎是否也知道些线索呢?
而我脖子上的鸡血石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阿丽莎真的知道些什么,却又没有主动将之告诉我,那我最好断了向她打探的念头,因为她也不会被动将真相告诉我。
乔克逊医生。鸡血石。
我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这两个词。
它们是我至今为止仅有的线索。
如果我的父亲看到鸡血石,会认出我吗?
随即我就反应过来了,我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容貌呢?更不会需要凭借鸡血石才辨认出我。
其他人也一样,认出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借助挂饰,更何况我还是只容貌万年不变的吸血鬼。
如果他们认得我,就能认出我。
但这场舞会上没有人认出我。或许我父亲的社会地位并不高,没有资格出现在如此的上流社会中?
我的目光在大殿内环绕一周,杰克早不见了踪影,阿丽莎也消失了,这陌生的环境化作无限恐惧包围着我。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拍拍我的肩膀,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缪斯,跟我跳一支舞吧。”
转身,一袭红衣浸入眼瞳。
“亚伯先生?”我想不到他会再来找我。
“是我让阿丽莎带走了那个人类,我们单独聊聊或许更好些。”
他无时不在微笑着,让人觉得很窝心,可是见过了那么多的虚伪,他的微笑竟也恰似一张面具了。
谁也不能肯定笑里是否藏刀,但我还是挽上了他的手臂,一同步入舞池。
延绵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充满整座大殿,我与红衣大法官起舞是整座大殿最醒目的,这多亏他耀目的衣裳。
不过这支圆舞曲立刻使我联想到了音乐盒,翻开盒盖,舞者玩偶会随音乐翩翩起舞,只是,连他们自己都尚未意识到,他们之外,不仅有欣赏者,还有控制者。
“我知道你在寻找某些问题的答案。”他笑着说,“你何不问问我?”
我一惊,盯着他问:“我们从前认识?”
他的笑更深了,“岂只是认识,我对你的父母可是相当熟悉呢!”
难怪!
“难怪那天在温室里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就觉得熟悉,这么说来,我居然还记得你的声音!”我激动地望着他。
我终于找到了。
此时的我欣喜万分,脚下跳错了几步。
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为什么他现在才告诉我。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马尔斯注视着我的眼睛,仿佛他真的从中看透了我,“你怪我现在才告诉你。缪斯,别生气,如果别人晓得你是谁的后裔,你就没法活下去了,即使你是‘帝国新娘’。”
他的话令我大吃一惊,同时再度掀起了更大的疑惑。
可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于是我问他,期待他马上给我答复。
这种等待是尤为漫长的,令人失望的是,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