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客房里时,暖和多了,因为房中有一个炭盆老板早已烧燃。
我让“鬼见怕”先坐一下,我去打水来帮他洗洗。
“鬼见怕”却叹道:“你辛苦了,我去帮你打水!”
“这怎么行?让我去吧!”我与她抢着一个木盆。
“别打我的,我不在这睡!”
我很惊讶,以为他向老板只要一间房,是想我们两人同床睡,他却说不在这睡,我问:“你到哪里去睡?”
“停尸房!”他轻轻地回答。
“那里怎么能睡?你这么辛苦,你就睡床上,我在地板上睡。”我以为他是因为没有房间的原因,又觉得被店家看见不好意思,我就这样为他解围。
“又不是夏天,地板上怎么能睡?再说,我已经习惯了,赶尸上路必须跟尸体同睡,不然怕诈尸。”
“你是说象赵介生那样假死?”我惊讶地问。
“不完全是!”
“那你得给我讲讲!”我故意说。
“今天不行了,你也累了,明天上午再说吧!”他说着要起身。
这时候,店小二送来了一盆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接过来说:“也好水送来了,你不在这里床上睡,把脚用热水烫烫,护护脚也好。”
“鬼见怕”迟疑了一下,被我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我认真地说:“大司命太辛苦了,让我少司命为你洗洗脚,暖暖身。”说着,准备蹲下为他脱鞋。
“别别别,说说拜师只是一句玩笑。”他的手推挡着我,不让我为他洗。
“怎么是玩笑呢?明明是我说的,你答应了的?”
“我们这行哪有女徒弟?那会笑瞎天下人的眼睛!”他自己先笑了。
“那就让我为你洗洗脚,擦擦身子也不要紧哪!”
“不行!”他说:“你要这样,我就不洗了,反正跟尸体同眠。”
我拗不过他了,只好说:“好吧!你不洗,也莫浪费水了,我自己洗了。”说着,我准备脱鞋。
“你洗吧!我走了!”他看我要洗,怕不方便,赶忙起身了。
我又拦住他:“我说过,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要感谢你,你为什么不挨我了?”
“我是想挨的。”“鬼见怕”轻轻地一笑。
“那你为什么不挨?我说过赌了我的爱来陪你的。”我诚恳地说。
“不!这次出差不容易,我真的怕有闪失,对不住你们。我还是尊了本行行规,不近女色好!”他严肃起来。
我淡淡地一笑:“我发现大司命你突然变了!”
他抬起头来久久地望了我一眼说:“是的,我就是遇上你的好姐妹兰妮、黑牡丹,特别是遇上那个王院长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象他们那样做人了。”
他说这话时,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那五短的身子,变形的五官,还有那粗糙得如同松树皮样的皮肤,此刻突然看起来却那么可爱了。
但是,我突然觉得自己没了瞌睡了,就想跟他聊聊天,我就说:“你真是个好人,可你说诈尸的事,却还没跟我讲呢!也让我了解一下。”
“我讲得来,你洗脚水就变成了冰!”他笑。
“我只洗脚,就在你面前洗,听你讲。”
“这么一路上,你跟着到处坐,女人嘛,何不趁这好热水多抹洗一下。”说着,他又起身要走。
“不,你别走!”我拦住他说:“你走了,我一个人怕!”
“这天快亮了,还有什么怕的?”
“这不是天还没有亮吗?你就陪陪我吧!”我恳求他。
“热水冷了呀!”
“那你在这坐着说话,我到床后面去洗就来。”
“这样你方便吗?”他说着终于坐了下来。
我就端着木盆到床后边去洗。床上挂着床老棉纱蚊帐,好点的旅店都这样,我就象乡下才结婚的女人一样,躲在帐后面洗。
我弄得衣服悉悉索索,水也稀里哗啦响,我想他一个久渴的男人此时的心情,一定热血澎湃,但他被一种精神所控制了。
那时候,他正在讲诈尸的事,我听出他的声音里有颤抖的成份,我想他的心此刻并不放在叙述诈尸上。
“人死时,有的人还存了一口气,特别是他们这样热血沸腾壮烈的勇士,绝对都有一口气存在心窝里。虽然这口气不能支撑他们活过来,睁开眼睛说话,但他们也许能晓得一些事。要是正巧遇上哪来只老鼠,或者一只猫,刚好有一滴活血滴在他们身了,他们就会借血还魂,要么咬人,要么就跑尸。到时,就会把我们找死把命,或许弄不好,附近有个池塘,或者是条河,跑尸跑到水里了,可就坏了大事。”
正说着,屋梁上一声“喵——”猫的叫声让我心一悚,抬头看了一眼屋梁,又是那只大黑猫,我心里骂:鬼猫!
“是真的!”“鬼见怕”强调,不象扯谎。
“是吗?这么吓人?你不是故意吓我吧?”我一身又起了鸡皮皮疙瘩。
“是真的!我赶了这么多年尸,也遇到过好几回,幸亏都找到了。”“鬼见怕”样子象块铁板,一点也不象故意吓人的。
突然,“鬼见怕”叹道:“我这还有一个隐忧在这啊!”
“什么隐忧?”
“那个赵介生的老婊在这做了个手脚,我施了法破了,但不一定能彻底消除。”“鬼见怕”也有遇到棘手邪法的时候。
“做了什么手脚?”我笑着问。
“他把每个喜神都喂了跑魂散,然后还做法把药入了心胞!”“鬼见怕”说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赵介生人已经活了,那药对他没起作用吗?”我问。
“他命不该死,人活了,那药也没有作用了。但是其他尸体还有用。”
“啊!就是你开始说的让尸跑的药起的作用是吧?”
“对呀!”
“你不是已经施了法制造了,破了吗?”
“不能完全破除的。孙玉堂那小子的邪功可不浅。”他说着脸上露出一声音不易察觉的蔑笑。
“这狗东西怎么这样坏?”我大骂起来。
他叹道:“有邪功的人,总想找机会试验,就象湘西蛊毒女。没办法了,已经这样,反正跑尸也跑了一回,只是……”
“什么?”我紧张地问。
“下次跑的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