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水泊梁山里的孙二娘开了个人肉包子店,就让各路好汉惊讶了一把。
想不到,如今这样的湖野荒洲的路边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尸铺店,一个真正有老板管理的尸铺店,也让我们两个良家妇女惊呼了一声。
我随即想,这样锋烟战火杀戮遍地的年月,能有一个这样的旅店,估计是商家看准了这个行档的开发前景,也方便过路的尸队歇息打日专用。
一个长长的土坯子石瓦屋,在黎明的灰蒙亮光中,这栋屋看上去就象个黑魔窟,从屋顶到屋墙到屋地,到处是一片漆黑漆黑的,象年久失修,又象故意所为。
只有门前竖立的一根木杆子,上面挑着一盏纸灯笼,那亮光在腊月的寒风里点闪,上面的招牌“黑尸铺”很打眼。
进这个铺店,“黑尸铺”三个字,却多少对我们的抗日义士有点不敬。但不管如何让人觉得这间屋里面有活物,可以住店做生意。
边屋没有门槛,门框却很大,两扇陈旧的大木门半虚半掩,让人走近就很诡秘。
“刹”地,一只若大的黑猫从门缝里蹿出来,碰着我的脚冲了出去,我的魂差点吓落。
“鬼见怕”却静如止水,瞟了一眼黑猫后,仍然做他的道事。
大司命可是轻车熟路,也先不去找店家联系,自己先推开虚掩的大木门,引着尸队,“当——当——当——”直接把尸们就引入到里面去了。
这是屋中最靠边的一间屋的一个门,进去后就把尸体朝门后面引,一直引到墙边上靠住并站稳,依次紧挨着排列好。
“鬼见怕”眼睛四处一瞄,发现墙那边有两张晒蔑垫子,对我挥了挥手,拿过来把所有尸体掩住算完事。
阿锋的那处伤口完全没有血水了,冻成了冰壳。
我看了看,也不能抹,就这样保持原样。
“鬼见怕”随后把大木门打开来,正好又遮蔽了盖尸体的晒垫,这行当就这样的程序走。
想一想,这么一座湖边荒洲上的大石屋,竟然是一座尸体的专歇店屋,马上就让人不寒而栗。
你看,包括那吹过屋顶的风声,都变成了一种冤鬼的哭声,不信你去仔细地听,越听越象。
这年月中华之地被鬼子杀害的有多少冤魂,于是,你夜夜就能听到这屋子的上空有哭声。
反正从进屋,我身上就是从头到脚麻木的,除了想到我的阿锋,我突然会感觉上好一点外,其余的看到屋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假想着有个冤鬼跳出来,让我惊魂失魄。
我和兰妮紧紧地依着“鬼见怕”站着,估计“死鬼”此刻也是板凳上面日屁眼硬挺的,但他毕竟不得不摆出一个男人样子,站在我和兰妮的身后。
尸体安顿好后,“鬼见怕”才带着我们去找店家,联系住店。
这一切,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这赶尸的相关活路我们都不懂,象个牵线的木偶,看着“鬼见怕”忙进忙出,他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大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在干,我们在旁边傻傻地看。
“你们回去吧!天已经亮了!”从停尸屋出来,去联系店家的路上,我对“死鬼”和兰妮终于说出了我在心里不愿意说出口的话。
兰妮却一下抱住我哭起来:“阿花姐,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说:“傻妹妹,一定能,等我把这桩大事办完了,明年春天我一定来看你和黑牡丹,你们是我的好姐妹。”
“死鬼”也说:“也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也只能回去了,你们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鬼见怕”却紧拉着“死鬼”的手不放:“你是个真正的好人,不轻看我们这种人,把我当兄弟。今生今世我就认你当兄弟,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伤感的话脱口而出。
“别这么说!”“死鬼”说:“什么轻看不轻看的,这年头能活下来,大家就是亲人。这场战争才开始,这盘棋也一时下不完,不知道胜方是谁?明年的今天,我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
“鬼见怕”说:“王院长老弟别太悲情,要坚持活下来!”“鬼见怕”紧紧地拥抱他:“下次我一定来看你!”
“死鬼”忽然推开“鬼见怕”说:“对呀!我想起了个事,你传授给那个赵介生的一个独门绝技到底是什么?”
“天哪!真是个死鬼,还在念着这件事,大司命你就告诉他吧!要不他晚上睡觉都会做梦的,一个专注的人哪!”我笑着说。
“‘死鬼’哥认定了的事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呀!大司命快告诉他吧!”兰妮也一边搂着“死鬼”亲热地说。
“这是报复人的损招,最好别用,我是被那个赵介生小子逼着了,没办法才告诉他。也是他那老婊应有的报应我才告诉的。”“鬼见怕”直摇着头。
“不行!不管什么招,百艺不占身,兄弟相遇一场,你也得留个纪念给我,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死鬼”又犟上了。
“你就告他吧!凭他这么帮了我们。”我对“鬼见怕”做起了工作。
“鬼见怕”一笑:“其实我告诉那家伙的是假的。”
“什么?假的!”我们三个人一齐大惊。
“嗯,假的!我真的怕他害人,他那家伙心术不正。”“鬼见怕”严肃地说。
“兄弟,哥哥,要不我叫你爹爹,爷爷,那你告诉我真的!”“死鬼”真的犟上了,拖住“鬼见怕”不放。
“鬼见怕”动心了,只好把“死鬼”拉到旁边的一个房里,在地下比画着,说着,认真地说了半天才终于站起来。
这时候,我看见走出来的“死鬼”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
那是什么样的秘技杀器传授给了“死鬼”,让他如此得意?
我也很想知道啊!但现在不是时候。
“死鬼”终于肯离开了,并且主动地拉着兰妮走,我猜他是想快点回去,对那个害了黑牡丹的鬼子试验一回。
我看见“鬼见怕”太累了,也太辛苦了。怪不得他不愿意赶尸,也怪不得在赶尸的工钱上,他是毫不打折扣的,因为他付出的太多。
送走“死鬼”和兰妮,我们就准备打店了。
我想为他付出一点,这时候该是我出力的时候,仅管我也很累人。
那时候,店家带我们上楼,店家叹了一声,说只有一间房了。
说这话时,店家还望着我一个抿笑。
他一定知道赶尸匠这一行是不能结婚的,也不能近女色。但他也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象和尚尼姑,花心事也不是没有。
这里的房子并排六七间,两边的都是土坯石瓦屋,大概那都是存放尸体的,只有中间这栋屋是木结构屋,上下两层,大概就是住活人的。
店家一说完,“鬼见怕”马上回答:“只要一间也行!”他不望我。
我一听,心想怪不得人家都说做这行的身体好,这么累人一天,他“鬼见怕”还想与我同床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