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一个人吃烛光晚餐,兄弟,够情调嘛!备了两套碗筷,是不是早猜到我会来?”
远远瞧见厅里氤氲光华的蜡烛,雷傲随即挑眉浅笑,一派素常的佻达模样。
狭长凤眼里一闪而过的凝肃,古晟锦在开门的瞬间已然察觉。淡淡报以微笑,他道:“又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吗?拜托,你已经二十八岁,叔叔阿姨说你的那些话并没有错,他们不过是希望唯一的儿子勤勤恳恳的工作,尽早找个贤惠淑德的儿媳妇,人之常情。沾花惹草这么多年,还没玩够吗?难道…”
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以示不耐烦,雷傲往餐桌旁的椅子里一倒,可怜兮兮的哀求:
“拜托,你也不过三十一,为什么婆婆妈妈的跟我老娘似的?我来,可不是听你唠叨的。”
“OK,我打住。请问雷大忙人造访,到底有何贵干?”
古晟锦摊摊手在对面坐下,深蓝色线衣在莹莹烁烁的烛光里像大海一般深邃。
其实,他想说的是难道经历兰溪一事后,你小子一点记性都没有长吗?可是这句最终咽下,据他所知,兰溪于一年前已经诞下儿子,现在得非常不错。因为宫磊所在的公司主要经营医疗器械,他们在某些场合也曾碰到过,看得出来,宫磊很满意如今的生活。他猜测,把兰溪看得极重要的莫九九肯定没说出好友当时的外遇到底是谁,那些照片完全是陷害则更不可能说出来。虽然并不认同这种忍辱吞声的做法,可是,他理解莫九九的用心——他们夫妻本来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而言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承认宫磊是个十分包容的男人——
或许这就是爱的魔力,它能让人忍常人所不能忍。
俯头看了看桌上一干菜肴,雷傲重重吸几口,赞道:“看不出来啊,你手艺还真不错呢。喂,什么时候也做顿饭给兄弟吃吃?我们认识超过二十年吧,我都没见你这么用心的做过饭菜。不过,怎么只喝酒,饭菜都没动?一个人吃不下吗?如果不介意,我还没吃晚饭…”
起身取来另一个酒杯,古晟锦边倒酒边淡淡作答:
“介意。喝酒还可以,饭菜别动。说吧,突然来找我到底什么事?不是又整出什么烂摊子吧?”
“我现在可是良民一枚,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嗔怪的白了一眼,雷傲接过酒,眸光闪烁:
“今天是你生日嘛,难道我就不能过来跟你说声Happy/birthday?”
“难为你还记得。来,干杯,谢谢。”
玻璃杯轻轻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古晟锦扬眉浅笑,仰头饮尽后才慢悠悠开口:
“突然登门只是为了跟我生日快乐,臭小子,你觉得这种谎言能瞒得过我吗?有什么事,快说。”
“唔…”雷傲迟疑,支支唔唔的不肯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把全部的红酒倒入杯内:
“锦少,偶尔迷糊一点未必不是好事,你干嘛老那么尖锐?其实吧,我…我是来给你送礼物。”
“送礼?”
疑惑越来越深,古晟锦放下酒杯静静凝视对面明显不自在的人,嗓音里不乏善意的讥嘲:“你说的,我们认识已经超过二十年,小时候呢,一般都是我和慕词记得你的生日,你对我们的生日通常都非常健忘。二十岁之后,我们三个人约定以后无论谁过生日都不再搞什么庆祝,无论身在深处,如果记得在心里给对方说句生日快乐即可。我也很想装作迷糊,可是,你伪装得实在不怎么高明…”
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雷傲从兜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一个杏色四方锦盒推过来。
素净光滑的杏色缎面在灯火下流溢出脉脉温情,古晟锦盯住那团柔和的光芒,心没由来的一颤:
“什么意思?还真给我礼物?里面是什么?”
“戒指。”
“你送我戒指?”
瓮声瓮气的答应声刚落,古晟锦好笑的掀开盒子,两枚钻戒的光芒熠熠耀眼——素净简洁的设计,镶嵌在圆环中央的小钻石不是常见的心形或圆形,而是不规则的边缘,细看之下,竟是呈现出樱花的形状。一大一小的它们静静别在盒子中央,隔得那么近,像一对互相靠近彼此依偎的恋人。严格来说,这对对戒的设计并不算特别新颖出彩,不过能在细微处别出心裁,倒也十分可取。最重要的是,对戒本是一种互通情意互许诺言之物,太过照耀和花哨其实没什么必要,简简单单就好。
“我还没打算结婚,你发财了吗?突然送我这东西,喂…”
“这对戒指的名字叫素锦。”
“素年锦时…”
突然想起莫九九曾买过安妮宝贝一本叫《素年锦时》的书,古晟锦神思恍惚,不由自主道:
“素锦,不错的名字,很贴切。”
“戒指的设计出自一个你熟悉的人之手,她说你应该会喜欢。”
波澜不惊的说出这句,雷傲紧紧锁住兄弟的容颜。
像从极其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将飘荡的思绪拉回来,他猛然惊醒,内心在刹那间湿如雨夜。
“阿九,是阿九。她…她回来了么?”
“她没有回来,不过,慕词到了一趟香港,我去见了他。”
“为什么慕词不直接给我?”
“有两个原因,第一,不论是谁说起阿九,你都会立即转换话题。三年了,你一直拒绝提起她,就像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事实上,不提是因为太重,对吗?第二…第二就是…”雷傲为难的咬唇,吞吞吐吐的样子和平素直来直往的性格截然不同:“第二就是慕词说…说…”
“说什么?”
思绪翻滚如浪,古晟锦静静凝望那对戒指,身体像在往下坠,坠入无边黑暗。
“阿九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他们会在法国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