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乍暖还寒时节,花城新年的序幕早已拉开。
微温的太阳光薄薄洒进来,古晟锦侧躺在洁白如新的大床中央,优美性感的两片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静如水的眸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台历,赤/裸上身的他顿时像触电般的坐起,伸手将台历攥到眼前:二月十九号,明天又是二月十九号了…
胸膛里传来细微而真实的疼痛,他随手扔掉后扯扯眉心,又往雪白的床心一倒——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从往昔的吊儿郎当到如今的日理万机,忙碌成为生活的主旋律,古氏海外业绩的蒸蒸日上则是最好的证明。不知道究竟还能在古氏呆多久,更不清楚分分秒秒的争夺对自己而言到底有无意义,他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忙到天昏地暗是需要的,因为除开忙碌,生活甚至生命都沉寂得如同一汪死水。唯有马不停蹄的投入工作,才觉得至少有寄托。
三年前的冬天,众叛亲离的方俏在一个清晨吞药自杀,发现尸体已是三天后的事。
她并未留下只字片语,无论是给姐姐,还是给养女方樱。
或许,对于大半辈子生活在仇恨中的她来说,在复仇之后默默离去是最好的选择。
纵然再不愿相见,方佩对妹妹的过世仍然非常痛心,加上古滔脑瘤的病情再也扛不住,手术迫在眉睫,她一病不起,主动要求离开古氏。离职前,古氏董事会通过一项决议,由古晟嘉接替副董之位,朱海琼升为市场部经理。此项调动毫无疑问更加巩固古浩夫妇的地位,古晟锦深知自己再也没必要为了母亲再继续和他们争斗,同样递交辞呈。然而,古老爷子却不同意他步古滔的后尘,坚决要他留在古氏。大权在握的古浩对此颇有意见却也只能遵从,于是让古晟锦负责开拓海外市场。本是想给他最艰巨也最难搞定的业务,谁知他做却得风生水起,业绩节节高升,相比疲软的国内市场,简直有如火如荼之势。
然而,没有人比古晟锦更清楚,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
经常要出差国外的他去过很多国家,唯独没去过法国——
不是没时间,更不是没机会,而是害怕犯下冲动的错误,更害怕搅乱莫九九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
三年里,他从未主动询问过莫九九的消息,偶尔秦慕词回国,或两人打电话和在线交流,一说到她,古晟锦会马上转移话题。正如同目送她离开那天方樱所说,有秦慕词照顾,她肯定能适应新的生活。而他,实在不应该再搅出什么涟漪,不是么?更何况在方俏死后不久,他已和方俏举行了公开的订婚仪式。
笑靥如花的容颜并没因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眼前滑过三年的枯燥,他又想起远在异国的人:
阿九,明天又是你我共同的生日了,你还好么?
叮咚——
门铃声打断回忆,随便从柜子里抓了件睡衣套上,古晟锦拉开门,外面是笑容甜甜的方樱:
“锦哥哥还没起床?英国之行怎么样?怎么不叫我去机场接你?我给爷爷打电话,才知道你回来了。”
“下飞机已经一点多,所以没叫你。这么早过来,今天不要给学生上课?”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做早餐吃,所以过来给你煮东西。”
“谢谢。”
默默看她放下包穿围裙,转身走进洗手间——
从三年前的未婚妻到现在还是未婚妻,方樱对这个角色越来越甘之如饴,乖巧敏感的她从不提结婚,如今的古晟锦已三十有一,慢慢处于和好阶段的古滔和方佩偶尔也会催促快点结婚生子,相比较而言,古老爷子则淡定很多,总是说一切自有注定,相信自己疼爱的孙子会在他有生之年成婚。
有时他也会困惑,自己到底是因为忙碌无暇结婚还是其实并不愿意她从未婚妻变成名正言顺的妻子?
刷牙洗脸,思绪从得知明天就是二十九号就没平静的他回卧室换好衣物,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锦盒——
始终都在尽力扮演好未婚夫的角色,所以,每去一个地方,他都会带礼物给方樱。
“方樱,盒子里是我在英国买的手链,你看喜不喜欢。”
“锦哥哥买的我都喜欢。荷包蛋,热牛奶,香芋吐司,先简单吃点,中午再给你做好吃的。”
“抱歉,我中午要和两个客户见面吃饭,完了还得去看看雷傲,他最近和家里闹矛盾。”
“明天吧?不会不记得明天是最近生日吧?你最近都成空中飞人了,这里来那里去的…”
端牛奶的手顿了顿,古晟锦的心脏像是被针蛰了似的,蓦然收紧。
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满怀期待的她,胸口紧窒的他喝下半杯牛奶,淡淡道:
“明天也有安排,不和你一起吃饭庆祝了。”
“是么?”叉起的煎蛋又被放回碟子,方樱黯然抬眸:
“锦哥哥,你是有安排,还是想一个人过?”
郑重而萧索的询问让古晟锦一怔,无法忽略的幽怨在两人间弥散,他放下吐司,抿唇不言。
明亮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乳白色餐桌上,她盯住那片薄淡光晕,捏住叉子的手越来越紧:三年,三次生日,他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和自己见面,更不会回古家过生日,第一年还没察觉,直到第二年又被拒绝她忽然想到他和远在法国的莫九九是双胞胎,同年同月同日生。或许正因为如此,每年生日他都宁愿一个人度过,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在他心里那是两个人的庆祝——
其它人,都不能在这天出现在他身边。
“生日每年都过,没什么大不了,你也不必浪费太多时间准备礼物,我又不是小孩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锦哥哥开始喜欢玩自欺欺人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