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背影消失在三人视线里,莫九九跑了出去,泪如雨下。
砰的关门声格外响亮,重重落在他们心上,激起一阵阵颤栗。
秦慕词追到门口突然转身,一对秀目紧紧锁住面色惨淡的兄弟,嗓音沉重:
“晟锦,一定要这么做吗?其实,如果把一切都说出来阿九未必不会理解,为什么你连她最后对你的一点幻想都要掐灭?这么做,难道你心里就好受?难道选择把什么事情都一个来扛就能让她幸福?”
黯淡无光的眸子因为这几句而流出凄迷色彩,立在原地没动的古晟锦缓缓背过脸,淡淡作答: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比我更懂要彻底放下究竟有多难。去法国的护照已办好,会有人送去三生三世,慕词,带她走吧,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我以前听她说过想学珠宝设计,给她在那边联系学校,并找几个知名设计师带带她,所有费用我会连同护照一起给你。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负担这些,不过请不要拒绝,因为…因为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方樱,秦慕词发现她早已别过脸,圆润而优美的侧脸线条在灯下轻轻颤抖。
多年纠葛的光阴掠过眼际,他在一刹那间明白兄弟的心思——
一点希望都没有,又何必再给人空留幻想?就像自己和方樱,她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放弃,因为顾念朋友之情和内心不忍自己从未决然的拒绝过她,所以给她造成一种始终会等到的假象。然而,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我们到底有没有可能。如果我能早点说出决绝之词,或许,今时今日她已经另寻到幸福,不是吗?和晟锦相比,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到底有多逊?
思绪如潮,秦慕词看了方樱最后一眼,轻轻点头:
“我会照顾她,你放心。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让她明白…”
“明白什么?”回眸和兄弟对望,古晟锦轻扬唇角:
“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她是个太看重感情的人,如果知道她用死来威逼我,恐怕也会心软。到时不仅不能为母亲讨一个公道,可能还会陷入暗无天日的自责和为难,我不想她背负这些。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坚强实践刚才所说的,不屈不挠寻找证据,你以为她的安全有保证?我说过,无论她是谁,和我什么关系,都希望她幸福。也许,将来的某天她会明白,可绝对不是现在。如果某天她已经不恨我了,你可以告诉她。在那之前,希望你守口如瓶,否则,别怪兄弟我不认你。走吧,别让她一个人出事。”
秀颀背影消失不见,古晟锦坐回沙发,黑幽幽的眼眶里盛满掩不住的疲惫。
一抹光线穿过阳台边的薄纱透进,泪花闪烁的方樱扶住玻璃门,清楚知道多年追逐的爱恋已终结——
也许是泪眼朦胧的缘故,她恍惚瞧见对面男人的眼底亦有水光在闪耀。
“锦哥哥,你很爱她,很舍不得她,对吗?”
缓缓走过去,她将木然僵硬的他抱进怀里,第一次发现自己眼里无所不能的锦哥哥竟脆弱得像个孩子。
馥郁香水味儿刺激着嗅觉,古晟锦一言不发的推开方樱,踱步走向阳台:
“只有我肯舍,她才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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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跑,挥泪如雨,莫九九顾不得落樱缤纷里来往行人的注视,憋足气跑到对面的江畔。
太阳已经沉入西天,暮霭四浮,几许余晖懒懒挂在天边。
明明是燥热干闷的夏季傍晚,十指紧紧握住黑铁栏杆的她却如同立在冰天雪地之中,全身上下的温度都在点点滴滴的流失。这些天哭得太多,原以为泪水早已干涸,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干涸的不是泪水,而是一直隐隐有所期待的心——
不愿意相信他和自己是亲人,不愿意相信他是个只顾自己的男人,也不愿意相信爱情已经死去…
可是,不愿意相信的愿望太多,事实只有一个。
就是这一个事实,足以击败所有。
呜咽随风,路灯林立的江畔灯火阑珊,倒映出细碎浮光的江水悠悠晃晃。
秦慕词追上来,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听得他倍觉难受。莫名伤感浮上心田,找不到言语安慰的他回头望了望对面落樱缤纷的粉色大门,毅然将哭得有气无力的她拉入怀中。早已记不得是第几次看到莫九九在自己面前哭泣,除开一个拥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把她从悲伤的海洋中拯救。难以泅渡的黑暗,自己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不是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来来回回重复这句毫无疑义的询问,声嘶力竭的莫九九瘫在他怀里,眼睛又红又肿——
她向来坚强乐观,然而,再坚强的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阿九,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白衣的事吗?”
不忍眼睁睁看她濒临崩溃,秦慕词弯腰捧起她的脸:
“失去白衣之后,我非常痛苦,一度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好像世界都成了黑白,生命里也不会再有彩色。那年我大一,是迄今为止人生里最低迷的时间。后来,我发现自己并不能跟白衣离去,因为她希望我活着。我清楚自己必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在这段新的生活里,没有白衣,即便有,她只在心灵最深处。我去了法国,在那里,我开始变得安静淡和,也终于让千疮百孔的心得以平静。阿九,如果你觉得撑不下去,试试离开。这不是要求,也不是勉强,只是给你我的建议,因为,我曾经也伤心得快要死掉过。”
“法国…”
空洞而凄蒙的眼睛里再也泛不出灵动色泽,莫九九眺向江面,抓住栏杆的手指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