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晟锦和方樱订婚了。
报纸从手心滑落至脚边,刚操办完母亲丧事的莫九九坐在夕阳里,面如死灰。
古氏第一继承人闪电订婚,未婚妻乃其表妹。知情人士透露,这位就职于贝多芬音乐学院的方樱小姐并非锦少血缘表妹,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订婚典礼将于花城有名的威斯汀举办,届时古氏将盛邀社会各界名流参加。此外,据有关人士猜测,锦少会于订婚典礼后接掌古氏,其叔父即现任古氏董事长将退居二线。古氏长期雄踞医药界老大位置,年纪轻轻的锦少能否开创古氏的新辉煌时代……
排列紧凑的铅字在淡金色光线里变得模糊,钻心疼痛如利剑剜心,她弯腰,将头深深埋入两臂之间。
医院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古晟锦,每天坚持来看望和陪伴她打理一切的都是秦慕词。
悲伤欲绝之时,人的反应可能远比平时迟钝。
莫九九起先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猜测因为身世他不太方便像从前一样陪伴帮助自己,然而,当她亲自去古氏请假,朱海琼却冷冷将一叠辞退补偿金摔在面前,说古氏已经决定将她开除。仍不肯相信自己和古晟锦有血缘关系的她执意要求见他,谁知朱海琼的脸拉得更长,冷嘲热讽的问她难道不清楚古晟锦和方樱已经牵手。那一刻,她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极大的悲剧,可是仍然不愿意相信朱海琼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得到的永远是忙碌和关机的答复。
她去落樱缤纷等,去圣德找,但是,从来就没有等到过熟悉的身影:
也是,城市这么大,一个人有心躲另一个人是件很容易的事,不是么?
对善解人意的她而言,这些其实都能理解,毕竟涉及古氏声誉前途,事关重大。她最不能理解也最不能接受的是即便是母亲举办葬礼那天,古晟锦依然不见踪影。他就像消失似的,准确的说也不是消失,而是始终不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以他的能力要做到这点并不难。然而,无论是否尴尬,是否担心古氏,莫九九始终觉得母亲下葬的那天他没有任何理由不现身——
退一万步说,假若他和自己真是亲人,母亲也是他的生母,难道他不应该尽儿子的责任么?
想来想去都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他开脱,除开一如既往的伤心,莫九九还有点绝望:这座城市有三个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逝去,一个在医院,还一个像变了个人似的陌生。温暖全部抽离的时候,再熟悉的地方也会冷冰冰的碜人。
忆起母亲在世时对他的喜爱信任和两人曾经的亲近甜蜜,埋脸入臂弯的她再一次泪流满面。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院外有人经过,手机里飘出莫文蔚低哑的嗓音,竟如此贴合此时此刻的心境。
头顶传来温热暖流,独坐檐下啜泣的她慢慢抬头,很期望看到那张想过千百回的脸,可是又失望了。
站在身前的不是古晟锦,而是这些天一直陪伴左右的秦慕词。
粉色衬衫被夕阳镀上一层淡淡橘色,眉目秀雅的他抬手温柔摩挲她的头,洁润如玉的面庞上蕴含怜惜。
“为什么?”
擦掉蜿蜒的泪水,莫九九问出声,原本白皙的脸蛋泛出淡而薄的虚青——
发现宋立背叛的时候,曾以为那是世界上对自己而言最沉重的打击,现在她才发现其实那不算什么,和接二连三到来的激烈碰撞相比,一次以第三者出现收尾的爱情其实微不足道。能抢走的爱人便不是爱人,能说出口的委屈就不是委屈,而她,如今所有的委屈都说不出口,只能埋在心里,一日复一日的窒息。
早瞧见那张掉在地上的报纸,秦慕词微微心疼。
蹲下身子,他像大哥哥一样替她理顺发丝,柔声道:“阿九,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朦胧泪眼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她凄凄一笑,嗓音哽咽:“他也说过同样的话,还经常说我怎么那么喜欢问为什么,说我这样的女人一点都不聪明可爱。我想,自己也的确是不够聪明不够可爱吧,不然,怎么可能弄得如此狼狈?如果我从来就不认识他,一切是否都会不一样?呵,以前他每次听到我说如果就会念叨:莫九九,你到底懂不懂当你用如果这个词的时候就代表一切都已经不能改变?瞧我多蠢,被他说指责那么多次还是不长记性…”
一声长叹,心揪得紧紧的秦慕词无言以对。
他懂,感情并非说放就能放,有些伤疤,需要足够长的时间去治愈。
可能是一个月,一年,也可能是一生。
“阿九,晟锦…晟锦可能…”
日前已经确定肇事司机已经抓到也把这事告诉过她,秦慕词深知不能说出其实方俏才是主谋。
“可能再也不会见我了,对吗?因为他确定我们同父同母,为了古氏,他不能再见我。”
完全能理解兄弟的困境和沉重,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
“阿九,很多事情我们需要用心去感受,眼前不一定为实,晟锦可能有他的难处也说不定…”
“可是我的心已经半死不活,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古氏,他怎么可能躲我?”
不听话的眼泪又夺眶而出,除开这点,莫九九想不到其它原因。
沉默以对时,院门被重重推开,面色莫测的宋立又一次不请自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稍微有点长的刘海遮住眼际,用一种看好戏的神情掩饰自己的憎恨:
“古晟锦不仅是为古氏,更是为了自己。阿九,你相信公安局抓的那个混混是真正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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