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这么毫无头绪的一句，莫九九的惊讶比古晟锦更甚。
放在裙面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她想到疯癫的母亲第一次见到他就能说出他姓古，而且还激动的冲上去扭打撕咬，难道就是其实她心里一直都记得是谁害死了丈夫，铭刻在心底的仇恨或许从来都不曾淡去，一直在雌伏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遇到那个人，仇恨就会立即苏醒，驱使她做出最激烈的行为——
就像，她对突然出现的古晟锦从不畏惧，也很少忘记。
爱和恨，本是情感最浓烈也最难以忘记的两部分，不是么？
深深吸两口气平复心底的惊诧，古晟锦垂了眉眼看向明暗交错的地面，双手紧紧合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养父害死生父，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消化的事。
“我和子规是大学同学，感情很要好。随后，我也认识了他的女朋友苗紫烟，三个人关系一直很不错。他们都来自小地方，所以我一直隐瞒自己是古氏继承人的身份。子规学业精湛才华横溢，我一直很欣赏他，当然，更让我羡慕的是他和苗紫烟的感情，因为到快毕业的时候我就已经得知自己的婚姻早被安排好，娶方家大小姐方佩。那时，我很生气，所以跟你奶奶说我有心爱的人。可惜，侄子莫若母，不擅长撒谎的我被很容易就被她戳穿谎言。就像晟锦你所说的一样，我是个懦弱的男人，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反抗，后来终于答应和方佩结婚。不过，我提出了个条件，就是让子规进古氏。我相信，他是个难得的人才。”
“为让你安安心心成婚，奶奶答应了？”
并没见过奶奶，不过古晟锦从老爷子以及古氏奠定的根基可以想象她是怎样的女人——
聪明睿智，果决勇敢，永远知道要做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
唯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才能像个男人一样在商场上所向披靡。
眼神越来越迷茫，古滔眺向长廊外的如茵绿草，嗓音暗哑：
“是的。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个决定竟让我失去最好的朋友，也愧对他一生。”
“他…我爸爸为什么会死？”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往事和细节，都是莫九九无法相信的画面。本以为和古晟锦误打误撞的相识不过是奇妙的缘分，现在看来，那不仅仅是缘，或许还是一种冥冥中的既定。莫家和古家，注定存在剪不断理还乱的丝丝缕缕牵连。
转头看向容颜略显苍白长发披肩的她，古滔悔恨交加，剧烈咳嗽的嗓音能听出明显的颤音：
“子规的才华很快得到赏识，本来你奶奶想他留在市场部帮助开拓市场建立客群关系，可是他不愿意，说自己只想安安心心做科研，所以母亲将他提升为研发部经理。没多久，我和方佩结婚了，她没有我想象的讨厌，所以我们慢慢相处得还不错。子规和苗紫烟也结婚了，生活得很幸福。那时，我和他经常意气风发的高谈阔论，说要一起把古氏推向中国制药的头把交椅并进军海外。天有不测风云，在我们踌躇满志时，你奶奶病倒而且很快就进入完全没得救的晚期，临终前她叫来很久没相见的老爷子，最后留下的遗嘱是古氏由长子嫡孙继承。就是这一句话，让古浩和郑媛从此和我划清界限。”
“奶奶会留下这样的遗嘱，其实是不想看到你和叔叔为争夺古氏反目。可惜，她太低估了利益对人的诱惑，尤其是那些心存不甘的人。”
淡淡启唇，古晟锦想起老爷子这些年一再叮嘱自己千万要维持古氏最初的圆满，如果圆满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维持究竟能不能管用——
或许，他只是想完成妻子的遗愿弥补多年的愧疚，心情值得理解，自己能否做到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欣慰的点点头，古滔道：“是，有件事你们可能不清楚，郑媛是你奶奶的远房侄女，她一直觉得古氏本来就是郑家的。古浩呢，他和我本来是双胞胎，可是因为晚我几秒就不得不屈居第二，心里大概一直很憋屈吧，也算人之常情。知道他们心里这么想，所以接管公司的我无论是安排职位还是分派任务都不得不对他们夫妻小心翼翼，因为我也不想兄弟反目。你奶奶去世没多久，古氏陷入一场空前危机，最先研发的一种消炎药导致大量用药者出现不适，并且死亡。”
“我爸身为研发部经理，罪责难逃，对吗？”
严重医药事故政府必定介入调查，揪出罪魁祸首保住古氏是谁都能想到的招。
像是想安慰莫九九，古滔慢慢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傻丫头，你父亲是个绝对有良心的研发人员，当时他出国学习考察半个月，那批问题药物经手的是方俏的男朋友黎世荣。可是因为他的职位，在公司高层投票决定到底他要不要负责时，所有人告诉我他必须站出去，否则古氏就会一塌糊涂。我不忍心，可是，当时已经怀孕的方佩背着我找到了子规。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子规带上黎世荣把一切罪责担了下来。”
“黎世荣也死了吗？”
从来没听母亲和俏姨说过还有这么个人，古晟锦觉得奇怪。
“他们被刑事拘留，正当我想办法企图保住他们时，监狱那边传来消息，他们两先后畏罪自杀。”
“先后？”
异口同声的莫九九和古晟锦都觉得这种表述很奇怪——
如果真是畏罪，为什么不是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