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桌上的手机马上打给儿子,方佩抓住钢笔的手禁不住轻轻颤抖——
俏俏说快刀斩乱麻,的确,这件事是我没能当机立断,把话跟莫九九说绝。可是即算我说绝又如何,晟锦能听我的吗?他从小就是个主意大过天的孩子。万一弄出点什么不可收拾的荒诞事,我岂不错上加错?究竟怎么样才能说服晟锦断绝和莫九九的交往呢?将她开除万万不能,那样只会让晟锦觉得我这个母亲毫不讲理,难道非得把一切戳破才能避免吗?
然而,假若所有事情都真的说出来,晟锦能接受吗?
他,是否又能同意我的安排?
中国移动一陈不变的女声提示所拨打用户已经关机,心绪紊乱的方佩抓起笔记本冲出去,暗骂自己刚才一时失神想内奸的事竟然忘记此等重要大事。可是,等她下到总经理办公室时,里面空无一人。拦住好几个同楼层的人问都说没看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深深呼了口气,无奈的她正要回自己办公室,朱海琼高挑靓丽的身影款款走来,宽阔光洁的额头下一对凤眼熠熠闪光,薄薄的淡妆化得极好。看到方佩,她怔了怔,随即快步上前:
“副董,您来找晟锦吗?”
“是,不知道又疯去了哪儿。海琼,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言辞语调把握得恰到好处,方佩同她一起朝电梯口走去——
这么多年,她对也可以说看着长大的朱海琼一直不冷不热,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世,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方佩不确定朱海琼究竟心在曹营还是在汉。毕竟,古浩郑媛是她的养育恩人,如果朱海琼想报恩,她就绝对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所以,即便她再怎么能干,方佩也绝不会加以青睐。然而,自从上次朱海琼透露有人在议论后,她就多留了几分心。事实证明,她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如果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作为过来人,她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几分朱海琼其实中意的并非不苟言笑的古晟嘉。
栗色马尾在脑海轻轻摇晃,黑色铅笔裤紧紧包裹又细又长的腿,朱海琼伸手按亮电梯,微笑不语。
进了电梯,涂有粉红指甲油的她又伸手选了楼层,这才缓声作答:
“晟锦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说出来必然是听到什么,不过,副董,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当然可以说。”
“我不明白晟锦为什么要说出来,这无异于打草惊蛇。事实上,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自己办公室吩咐秘书暂时不要让人和电话进来,方佩亲自给朱海琼倒了杯水,点头道:
“没错,不动声色才是高招。不过,既然说出来,我自然不能当做没听到,所以才会和他杠上。”
“我明白副董的意思,不过…”郑重接过水杯,朱海琼意识到这是方佩在对自己示好:
“不过这件事急也急不出结果,副董现在更着急的似乎不是这件事吧?”
她的询问引来方佩警觉,眸光微闪:“你觉得我现在最着急的事是什么?”
“自然是晟锦。进公司这么久,他的态度始终不明确。说句话不怕副董生气,您再怎么努力其实也是为了他,而他似乎并不太领情。身为母亲,你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受。还有,他为了莫九九公然对一个记者下手,毫不避忌的和宋立对峙,这种情况也令人忧虑。毕竟,现在古氏还不是他说了算。其实,我一直觉得晟锦稳健有余智慧过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最近变得这么…这么冲动吧。”
不躲不闪,句句言之有物。
方佩凝向面含浅笑衬衫如雪的女子,惊觉她的聪明似乎已经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
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可是,她显然胸有成竹自己不会对她怎么样。
手指轻轻摩挲白瓷茶杯上的花纹,方佩沉吟片刻,淡淡道:
“海琼,你知道得还挺多,这是否证明…”
“这证明我很关心晟锦。副董,我知道您会怀疑我别有用心,但是请您相信我不会害他。”
“我…信。”
亲眼看到素来冷面如冰的她双颊飘出浅淡的红,方佩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和来历不明的方樱相比,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朱海琼无论出身还是资历都优越不少…
“谢谢副董,我一定会努力。”
亲耳听到方佩的认可,朱海琼深深明白这两个字的份量,内心的喜悦悄然绽开数朵鲜花。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很省事,方佩满意的莞尔,似是无意道:“晟锦现在和莫九九在交往,你不介意吗?”
摇摇头,坐得笔直的她眸光精锐,里面藏了太多掩饰都极秒的犀利和通透:
“不介意。莫九九能够留在公司是副董的一步棋,她的作用发挥完了,自然再也没用处。”
“噢…”越聊下去越觉得她实在让人欣赏,方佩扬眉:“你倒说说,是什么棋。”
“副董,似乎不太喜欢方小姐。”
“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不愿意她做我的媳妇罢了。海琼,如果没猜错,你应该很喜欢我这步棋?”
“是的。”
微微扬起下颌,朱海琼坦然看向方佩,丝毫也不回避退缩。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取得信任,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离自己年少的梦更近一些。
没料到她竟如此坦白,方佩愣了半秒,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很好,这步棋暂且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海琼,我很喜欢你的聪明坦诚,只要你相信我,你会得到想要的。去工作吧,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另外,你先不要过于靠近晟锦,有件事我得亲自解决。”
朱海琼轻盈离去,细高身影化作一条线,轻轻被方佩绑在指间——
或许,她们彼此都是彼此手里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