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元曦轻装简从,不多时便带着七百人秘密的南下。
春日暖阳照在热闹起来的驿道上,春雨刚过,原本平整的路面再经过无数车碾马踏,很快就变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元曦端坐马上,眺望前方,开口向并辔轻驰的谢无疾问道:“此地距离剑门还有多远?”
因为谢无疾是南朝人,本身就是江陵人,益州的路自然也熟悉,所以对于这些他很熟的。
谢无疾环望四野,片刻之后,应道:“我们现已进入洋州地面。”随即扬鞭遥指正南方向:“只要过了前面的沔河,我们可以顺水而下直入江陵。”
前行半个时辰,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河面无桥,原本的渡堤也已废弃,但好在还有许多摆渡的船舶,元曦一行没等多久,便纷纷牵马上了渡船。
一来岸边,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焦急等待渡河的百姓,人挨着人,车连着车,元曦等人花了很大工夫才从里面挤了出来。
“呼。”谢无疾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喟然长叹道,“杨忠打通了魏国与益州后,商人们都问讯而下,往年这条路上可是少有人的。”
元曦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正要接话,忽然听到前方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就见道路上的行人车马极力躲避,纷纷让到左右两边,过不多时,便现出了一队人马。
那年轻骑士约莫二十五六岁,头戴白缨兜鍪,身穿明光铠,披着一袭红锦战袍,生得浓眉俊目,鼻梁高挺,头颈颀长,倒有些胡人模样,胯下一匹青海骢马雄健非凡。
“这人谁?”元曦问一旁的商贩。
旌旗猎猎,枪矛林立,头前两员银甲战将手执长槊,一左一右拱卫着中间一个年轻骑士。
“哦,这位郎君就不知道了吧,这人是大魏征南将军杨将军的副将,名唤呼延晃,乃是一方幢主,是我等人遭惹不起的。”那个商人模样的人给元曦介绍道,说完就忙活着搬运货物准备渡江。
双方越来越近,元曦见到那年轻骑士的样貌,心中生出一丝熟悉之感,再看其中一面迎风招展的“杨”字大旗,告诫谢无疾等人道:“我等是奉命南下,但是秘密行事,不必告知与他。”
说罢,元曦挥手朝路旁一指,身后随行数十人纷纷下马靠边,混入了忙碌的商旅之中,上了渡船后顺水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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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只觉得一阵风呼啸而过,路旁的草被风吹弯了身子,七百人昼伏夜出经过两日的赶路终于到了益州境内。
前面就是江陵城了!
当旭日初升之时,元曦等人便来到了都城门口,几名原本睡眼惺忪的门卒乍见数百骑兵北来,速度快如闪电,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其中两人急忙把长枪一挡,随后一名火长模样的人手捉环首刀,厉声喝道:“站住,干甚么的?”
元曦猛一勒马缰,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铁蹄在地上重重一顿,立刻稳住了身躯。
元曦一言不发地从腰间取出一块鱼符,朝那火长怀里一扔,火长忙不迭地接住,低头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大魏御史丞”。
大魏法律规定御史丞是见官大一级,哪怕在京里也是正四品上的官儿,但女扮男装的元曦,经过几近易容般的化妆之后,看起来只是一个年约十五的束发少年,火长又认出对方的坐骑为价值不菲的名骏“青海骢”,顿觉来者出身不凡,再抬头时,已然摆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双手奉还鱼符,毕恭毕敬地道:“下官只是秉公执法,若有言语得罪之处,还望贵人莫要跟咱们一般见识。”
“不知道杨郡公何在?”元曦疑问道。
“杨郡公现在还在城南大营里整顿军营,说是明日准备开拔回京了。”那火长说道。
“他要回京了!”元曦一听就感觉不好,自己好不容易到了江陵,你居然就要走了?不行,寮人我还没去打呢,不能就这么走了!
元曦把鱼符揣入怀中,看也不看那火长一眼,便一提马缰,带人策马入城,街上行人见之,不由纷纷避让。
一个执枪的门卒对着那飞扬跋扈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嘲讽道:“啧啧,好大的架子,瞧这骄横放纵、目中无人的样儿,一看就是跑出来祸害百姓的纨绔子弟。”
火长嘴角抽了抽,对两门卒沉声斥道:“闭嘴,那少年很可能来自京城勋贵人家,以后见到这种人,你们两个小子一定要学会低眉顺眼,咱们可惹不起!”
待到了军营,元曦递交了鱼符不久,就见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估计他就是杨忠吧?
他的胡须漂亮,身高七尺八寸,容貌俊美,身材魁梧,有几分不威自怒感。
元曦居然不自觉的低着头,有股看自己阿耶时候的那种恐惧感,也难怪杨坚能称帝,这是家传气质啊!
听得有脚步声直冲自己而来,心中不由微凛,随即抬头一瞧,就见这位气质威严的中年人已然站到面前,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眼神里不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元曦尚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得中年人一字字说道:“你长得有些像个女人。”
他的语调很轻,语速很慢,说出来的内容倒像是两句废话,不愧是将军,说话直来直去的,不像文人绕圈子。
可元曦却觉得对方说的话很绝,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试图撕掉她的伪装,但是元曦一下子拿出那股隐藏的杀气,倒是让军营的人惊恐起来。
众人心惊道:这人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杀气?
“陛下命微臣前来慰问诸位将士,并处理寮人的问题。”
她说着,从身上取出鱼符和敕书,双手同时向前一递,主动展示给对方过目,而中年人一旁的呼延晃接过鱼符递给中年人。
“侍御史?”中年人沉吟了一声,“末将杨忠率征南诸将拜见上官。”
元曦撤去了那威压,这才开口应道:“启禀杨公,下官乃侍御史元曦,奉御命前来代朔督察将卒,协理军务。”
侍御史哪怕见官大一级,但是也没郡公这种实质性爵位高啊。
一旁的呼延晃倒是直率,瞥了元曦一眼,低头嗅了嗅那鱼符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忽然“呵呵”一声轻笑,用只有近处的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笑道:“这块鱼符上面有的处子幽香,这御史似乎有点独特。”
当然元曦刚接过鱼符就听见了,因为她的耳朵十分的灵敏,只有在二十步内都可以听清。
听到如此声音,元曦的心头登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倏地收回双臂,接着昂起头来,腰板也随之挺得笔直,直视那呼延晃双眼,眸中放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含怒问道:“适才你说什么?”
元曦的话音清亮,吐词清晰,再加上四周一片寂静,距离她百丈之内的人,只要不是聋子,恐怕想听不见都难。
“这……”呼延晃也是惊讶,她居然这么远也能听清自己的话!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杀气呼延晃忽然腿软就跪在地上了,粗喘着气道:“好恐怖的杀气!”
杨忠叱骂道:“大胆呼延晃,怎么敢语言亵渎御史?你可知罪!”
呼延晃先是愕然地看向杨忠,他一脸毕恭毕敬的对待元曦,凭证他的了解,能让杨忠如此的人,恐怕非富即贵!连忙拱手道:“方才末将孟浪了,言语不当之处,万望御史海涵。”
“这次饶过你,下次……”元曦深奥的笑了笑,“看情况而定。”
杨忠双眸微眯,眸光中似乎闪过一丝疑虑,淡淡地道:“呼延晃对御史丞无礼,鞭挞三十,降两级,以儆效尤!”
“末将知罪!”呼延晃说完就被士卒带下去受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