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熙看罢,心里又似高兴、又似不舍,高兴的是,可以不久就要见到爹爹了,不舍得是要跟大娘分开,大娘如同她的亲娘亲,她又能怎能舍得。
老话道:“情愿跟随要饭的娘亲,也不跟当官的爹爹”
浣熙哪曾想过这些,她还只是个孩子,短暂的不舍便被即将见面的喜悦遮盖了,欢喜这,想着爹爹的好。
大娘道:“浣儿相见爹爹么”
浣熙点点头,心里已经似乎似乐开花儿了。
大娘又道:“浣儿回去见了爹爹可还要回大娘这”
浣熙又使劲的点了点头:“大娘,我一定会回来的”
大娘搂着浣熙满含着泪道:“大娘就知道浣儿舍不得大娘的”
“爹爹是须眉,心粗,浣儿是姑娘,到了爹爹哪里,好生照顾着爹爹,你爹爹一人不容易,不要惹他生气,多听爹爹话,要给他分忧”
浣熙又点了点头,作揖道:“谨遵大娘教诲”
大娘破涕为笑:“这孩子读了几天书便这般文气起来”
“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分外艰难,你跟大伯一定要一路小心,路上万不要惹事,平安到达最为紧要”
浣熙抱着大娘的脖子说:“知道了大娘,我会小心的”
大娘这又对着大伯千叮咛万嘱咐起来。
这一夜,浣儿睡在大娘旁边的竹床上,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大娘在床边油灯下裁剪这新织的绢布,给浣儿赶制一套新衣,一夜都不曾合眼。这是给孩儿路上穿的,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然发青,鸟儿们也已叽叽咋咋叫了起来,大娘这才熄了油灯,合衣侧躺下来。
这边浣熙也是醒了,浣熙伸了伸懒腰起身,看见床边小桌上放着的一件杏粉色外衫,浣熙走到桌前,看着这衣衫上绣着些海棠花纹,煞是逼真,浣熙忍不住用手抚摸这一朵朵海棠花瓣儿,这花儿透着股灵动,浣熙仿佛又回到了这江南的芳菲三月,海棠正盛,春日总是那么绚烂多彩…
看着看大小是自己的穿的,浣熙又看着这床上刚睡着的大娘,看着露在外面的胳膊,浣熙又将被子拉了拉给大娘盖好。
浣熙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大娘心想:“大娘,我会好好读书的,我好舍不得大娘,浣儿没有娘亲,您就如我的娘亲般,只是或许我走了,就不用养着我,也不必如此艰难,或许也不用再看大嫂的眼色了,大嫂或许会多多孝敬您些。”
想着这些忍不住泪水顺着眼眶而下,浣熙担心大娘醒来,慌忙用衣袖试干眼角的泪。
这一日里,大娘都在忙着赶制浣儿的衣衫,浣儿也是无事,又去平日里老去玩耍的荷塘、菜园、小溪里转悠着。
顺着溪水而下,浣熙想着该是跟楚哥哥辞行才好,摸了摸发上的簪子,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该送个礼物给楚哥哥才好。浣儿就这么晃荡着,不知道送个什么礼物才好。
不知不觉的来到牡荆树下,浣熙在牡荆树下却不见家园的痕迹,浣熙心想明明是这棵牡荆树啊,浣熙又在周边绕了很久还是不得见到楚然的家,浣熙着急的很,又紧张,绕了很久看似天色已晚,又惦念着大娘担心,只得失望而归。
浣熙却不知道,这牡荆之地布置了结界,凡人万是看不见与进不得的。
浣儿就这么往回走着,心想着明日便要离开了,我得送个不会凋谢坏掉的礼物给楚然哥哥才好,不知不觉便晃进了这竹林,此时已是盛夏,轻风不时吹过,竹林泛起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这叶子望了去,枝头摇曳,在这酱色的夜幕下更加显得令人痴迷,一会儿似谦谦君子,一会儿又似鬼魅妖妇,一层又一层漫绿没过这黑夜飘向远方,知道天空的尽头才消失不见。
常说道“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藕虽有孔心中不染污泥”,不知这竹儿是有心还是无意。
浣儿看得痴迷,眼睛不由得迷离起来,似乎她看到了一根翠绿的竹子飘飘洒洒而下,她也跟着似乎在云端里飘飘然的了,就这么飘着,她看到远处的宫殿,有个中年女子的影子一闪而过,浣儿看着眼熟,想要跟了这影子去,却突然什么都没有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浣儿这才愣过神了,有些恍惚,而看着自己却还是在竹林中,似乎刚才是走了神了,浣儿准备回去,不由得看到手上正是有着一根翠绿的竹子,浣儿觉得奇怪,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是疼的,浣儿才觉得这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呢。
浣儿举起这竹杆,仔细瞧来,却是个满身翠绿的箫,浣儿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不住,细细端详着着竹箫,看罢,又放在自己嘴上轻轻吹出声来。
刚吹着,似没有变化,不一会儿,地上的竹叶全部都飘落在空中,浣儿觉得这声音如同仙境之声,时而灵动,时而深沉,似要穿透这层层薄雾直透到那九霄云外之所,忽的箫音变成这急匆匆,似有千军万马,直穿而下,压在浣儿头顶,浣儿似乎感觉到危险正要将这箫声停下,却只见一层漫绿的大网,从天而下,直把浣熙裹了个严严实实,只听得浣熙张着口型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人便昏死了过去。
只见这黑色魅影的竹林中传出一身犀利的□□声,似乎要把这夜幕划破。
“终于得手了,看你还往哪里逃,”这一满身艳绿衣衫的妖女不停的笑着,张开自己的手臂,缓缓的从竹梢而下,一面落下,周遭的竹叶也都片片飞舞起来,似乎,即使在这月光如炼的夜,月儿似乎看得到这些,却又似乎无动于衷,这或许就是劫数,如同母亲的仙逝,可曾逃得掉。
妖女绿斐,看着装在网里的浣熙,眼珠泛着时而深时而浅的绿色,当嘴角泛着得意的笑纹时,这眼珠的绿色便弥漫开来,慢慢的变浅,似乎要接近鹅黄了,猛的又看到浣儿发髻的梨花簪子,皱着眉毛,嘴角慢慢的变成下垂,接着涨红了脸,似有变得愤怒,眼珠也变化成墨绿色,这深深的绿似乎能滴得出墨来。
这妖女猛的将手伸向白玉梨花簪,快到触及时被一道光芒打了回来,妖女不得不停了下来,转而要掐下浣熙的脖子,停在喉管之处,似乎担心害怕这什么,双手也变得有些颤抖,就这么看着浣儿,皱着眉毛,又抬起手来,浣儿连着装她的绿网一并抬了起来,用功的力道竟然映白了半个天空,一道劲力拍下,这妖女连同浣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楚然斜过身来看着远处天空中泛起了阵阵白光,心里默念了句:“不好!”,便斜了身子,寻着这光飞了过去。
待到楚然赶到竹林早已不见踪影,楚然举起手上的指环,默念了几句密语,额头便多了只眼睛,这是开了天眼了,循着痕迹,楚然看到了绿斐,更见了昏死的浣熙,楚然心悸的感觉,似要哭出了声。
楚然用这天眼开了结界,垂直而下,原来在这竹林之下,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水中停这一尾小舟,似乎是早就在这里等着故人的到来。
楚然停在这小舟之上,用功向这远方烟雾缭绕满是绿幔之所驶去,这是千年荷花所居之所。
可曾还记得千年前的那场浩劫,绿斐被贬下天庭,只因在酒宴之上绿斐动了凡人心思,爱慕于闵罗大将军,特地将自己的青丝,剪了敬酒之时,放在汨罗手上,王母看得心里,施了障眼法,闵罗并没看到这青丝,恐是扰了闵罗心思,有碍天界稳定,便偷偷将绿斐贬入凡界,对外只称,绿斐得了重病,发的急来不及诊治,便仙逝了。
千古纠缠成伤,绿斐恨着天庭,恨这王母、恨着仙界、更恨着汨罗。在下界堕了仙,入了妖。
话说楚然来到绿幔深处,走了进去,却是水晶似得宫殿,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大篆的“荷仙谷”三个字。
大殿柱子上都是绿色的荷叶藤蔓缠绕,中央是一座巨大荷花卧榻,卧榻之上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着一身藕红衣衫,容貌却跟刚才的绿斐一模一样,只是这眼珠却亦变成了粉红色,时而深时而浅,高兴时这红色便淡了许多,生气时眼珠又变成了酱红色,透着几许紫来。
一路上不见有人阻挡,楚然来到这宫殿之上,看到女子楚然作揖道:
“小生冒然打搅绿斐,还望见谅,实在是有事”
“你,你怎知我的名字?”
“谷主不必在意!”
“只是你有何事,你能来得此地,怕也不只是凡人吧”
“谷主要增加功力,吸收这谷中精华,便可,何苦要了不相干的姑娘的命?”
绿斐,不经意的抬起来了太低垂的睫毛,瞥见楚然手上的指环,看着与汨罗神似得面庞,猛的从莲花塌上飘落下来,举起楚然的手,一步步将楚然逼到墙角。
“你怎的有这天界的物件,这物件的主人呢?”
绿斐的睫毛似乎变得更浓密了,酱红的眼珠也变得更加深似要滴出了血。
“绿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