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熙又怯懦的说道“遵循本性、本心,顺乎自然,便是德;本心初,本性善,本我无,便成德。舍欲之得、得德。
先生道“大家莫笑,浣熙讲的是本意的德,这才是初心之德,甲骨之中‘德’字的确是直视所行之路的方向,并在竖起的绢书上写下字。
浣熙又看了看楚然,两人微笑着,这才坐下,紧绷的心才歇了下来。
接着先生又讲道“德以怀远,使得近者归,远者服,所谓宽者得众、惠能使人”
又讲道:“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这是立身之本;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博学多才、洞古彻今、通情达理,若是尔等做到这些,便是人中之俊,君子是也”
浣熙看着楚然道:“楚哥哥是君子”
楚然也看了下浣熙道:“他日你定也是位淑女的”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已是浣熙来到江南的两年了,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播种季,这日田野里弥漫着沁凉的晨雾,大娘要去田里种下豆子,浣熙也一同前往。
路上经过小溪,不时的有鸭子游过,小溪两侧是绿绿的稻田,还有大块的油菜泛起这令人炫目的明黄,那黄似乎一层层厚厚的绒毯,穿梭其中,人影如同秀在金毯之中,煞似美丽灵动。
浣熙灵机一动说“大娘,您知道,春天暖和起来谁最早知道么?”
大娘楞了声,“恩,你说什么?”
浣熙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道?”大娘重复道。
“当然大家都知道啦,浣熙最先知道是么”,大娘皱着眉毛道。
“哈哈,当然是鸭子先知道了”
“嗯?”
“春江水暖鸭先知嘛,”浣熙嘻嘻的笑着,又去追逐在小溪里的鸭子。
“哎这孩子,就知道捉弄大娘”,一遍说道,一遍提了提臂怀里的篮子,用手拨了拨框子里的豆子。
不一会儿来到田间,大娘和浣熙补种着这些豆子,由于是补种,却也不用多大一会儿工夫便也种完了,这时雾气也已散去了,两人收拾完剩下的豆子,准备回家了。
沿着路边走着,忽然浣熙叫了起来:“哪是什么?”
大娘顺着浣熙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似有什么东西翻动着。两人快速走了过去,原来是条红色鲤鱼不知何时搁浅到这小渠底部,由于没有放水,渠底几尽是干的,只是有些潮湿的泥土,看着这鱼儿还活着。浣熙急忙将这鱼捧了起来,看到大娘手里的篮子,连忙将这鱼儿放在筐里。
大娘看着这鱼:“还好,还活着呢”
“大娘我们带回去养着吧”
“好啊,养大了烧给你吃吧”
“不许烧,不许烧,我们养着她”
大娘轻拍了下浣熙的脑袋:“好,就依你,我们养大了也不烧来吃”
浣熙看着大娘微笑道:“大娘最好了!”
“浣熙,你运气也真好,每日我跟你大伯过来都没遇到过,你偶尔一次过来便碰到这鱼,怕是这鱼儿跟你有缘呢”大娘笑道。
这一路上浣熙怕是鱼死了,小步快走的往家奔去,大娘在后面也紧追,。怕是平时三炷香的时辰,浣熙只用了一炷香便赶回家里,急忙将这鱼放在院子里盛水的大缸里。
看着鱼儿在水里游了起来,才松了口气,才用袖子搽搽额头上的汗珠。
恰逢三哥从外面回来,看见浣熙站在缸前,也走了过来,看见这条鱼,忙说道:“晚上我们烧了吃吧”
浣熙急了似得“不许烧,这是我养的,不许烧”嚷嚷道。
这时大娘也回来了,看到浣熙跟三哥争论这,走了过去:“怎么啦,你们俩?”
浣熙看到大娘回来,一把拉住大娘,似有眼泪噙满眼眶:“三哥要烧这条鱼,不许他烧!”
大娘对着三哥呵声道:“你又何苦去逗她,看把她给吓的,这孩子心善,又不知转弯,别捉弄她了!”
三哥笑声道:“浣儿,三哥逗你呢,我不烧就是了!”
浣儿这才止住了泪,转为笑脸:“三哥我们拉钩,不许反悔”
三哥道:“你不信我么,还要拉钩?”
“当然不信,拉了钩就信了!”
说完就伸了手去,三哥也勉为其难的将手伸了出去。
“拉钩上下,百年不变!”
这才算了,三哥轻摇着头:“真拿你没办法”
浣儿又去取了些麦麸放在水里,给鱼儿吃,又去塘边找了些水草放在缸中,这才算忙毕了。
话说,学堂里的先生已讲到《乐记》,只见先生坐在案前,案几之上放这一把古琴,底下同学们的案上也放着古琴,双生在相对坐着,在前面窃窃私语不时回过头来斜着眼睛瞥了瞥浣熙道:“看她这节课怎么上,没有琴,看先生还怎么再偏颇于她,就等着她出洋相吧”。
浣熙坐在案前,看着空空的案几,仍不住低下了头,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只手搓着自己的衣角。
只听得讲台上的先生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浣熙低着头,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又怕是先生发现自己没有琴,而指责于她,紧张着。
这时忽地感觉左边肩膀被人拍了拍,浣熙低着脑袋,皱着眉毛,心里打着鼓:“怎么办,怎么办,被先生发现了”涨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低着头说:“先生,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你说什么呢?”
浣熙这才觉得声音不对,抬起头来,看到是楚然,这才平复了,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说道:“吓死我了,以为是先生”
楚然用手指竖在浣熙的嘴唇中间,示意浣熙嘘声。
浣熙楞楞的看着楚然,不再出声。
楚然道:“你过来吧,我们用一把琴”
“先生会怪罪么”
“没事,不打紧的”
浣熙还是有些怀疑,但还是过来了。
楚然起了身,将浣熙扶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浣熙有些担心想要起身,楚然按了按浣熙的肩膀,示意他踏踏实实地坐着。
浣熙就这么坐着,还是一脸紧张。
楚然将浣熙案几下面的蒲团,拿了过来放在浣熙旁边,也一并坐了下来。
这时,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似得,看了看后排的楚然、浣熙,并不做声,当是什么也没发现似得,仍然继续的说着。
“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也。”
“乐分为五声、六律、十二管”;
“五音便是宫、商、角、徵、羽”;
“六律指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
“六律“中插入”六间“的”间隙律“大吕、应钟、南吕、林钟、仲吕、夹钟,则为“十二管”
先生一路讲来,遇到不懂得地方,楚然都在叮嘱着浣熙,手该怎么放,如何拨弦,如何按压,不觉得已到落课时分,这一讲,浣熙也算有惊无险的过了。
琴声四起,在这音律之中,浣儿渐渐的平复了许多,两人如心意相通般,神来神往,浣儿不觉得似乎更加依恋起楚然来了。
恰逢幕夏,田野里满是金黄的稻子,稻穗垂下已然金黄饱满。远处天边的云朵似乎也要跌落在稻田之中,清风吹过似乎是荡起的一圈圈年轮,庶稻经过了分蘖、拔节、抽穗、灌浆、结实也已成熟。
浣熙也一点点醒来。似乎是从水稻的拔节里醒来,或是从荡开的年轮里醒来,亦是从江口的涌浪里醒来。浣熙就这么看着这温暖似乎幻化成母亲的容颜任凭她在阳光下蔓延。
暮然回首,当初雨滴的霜花的每一片依偎,都那么清晰、妩媚。玲珑的禾叶片儿妙曼地掩映,每一根青茎的柔韧或许便是那份担当;待到生命的果实将脊背压弯便成为了内涵。那含蓄的低垂更是一种成熟的谦卑,这可是江南女子的那份温柔与坚韧。
想着当初的,甚至是枯萎,仿佛都有了意义。
浣熙走进堂屋,只见大娘和大伯正襟坐立于桌前,桌上正放着一封打开的书信,两人似乎在商量这什么。
浣熙喊了声:“大娘、大伯”,两人应了声,又互相看看了,有一丝为难,或是不舍吧。
大娘喊道:“浣儿到大娘这儿来”
浣熙走了过去,大娘一把将浣熙搂在怀里。
“你爹爹来信了”
浣熙兴高采烈的道:“真的么,爹爹可安好”
“好,都好”大娘道。
大伯将信递给浣熙:“浣儿,这是你爹的书信,你也看看吧”
浣熙接过大伯的书信,展开读了起来。
“家兄、嫂嫂:
大安,
惠书敬悉,情意拳拳。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得知哥嫂安康有加,吾心甚慰。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吾女浣儿寄于汝处已近三载,十分感念哥嫂的照应,只是相距尚远,不能聚首,吾日夜思念浣儿,多日未晤,系念殊殷,如今吾值守之地业已安康,百姓安居乐业,天地之道,固若金汤,只是吾不得擅离职守,还望长兄将浣儿送至吾处,父女得见,现奉上白银百两以备盘缠。
愚弟敬上
自之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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