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西平王命二子候在御书房,偌大书房空无一人,两虎候在一处,免不了撕杀一番。
死寂的书房内,回荡着有节律的敲击。桃木制扇骨一下一下击着桌面,发出‘啪啪’的声响,底气雄厚而回荡不绝。
李元昊安静立于一侧,深沉的瞳眸阴幽一片,看不见静谧的背后算计着什么。他昂头看着壁上的猛虎图,不置只字片语。
漏斗中的流沙潺潺如泻,时间亦随之流逝。很久,射进的明亮光线已变成浅淡的昏黄,日头逐偏向西。
李元昊早已放罢了击打,转而靠坐在太师椅之上,闭目养神,房内静得能听清楚呼吸声。
他静静的睡颜上,眉心紧皱,闭起的长睫颤抖不止。
片刻,终于睁开双眼,一眸阴邪。‘嗖’一声,直直站了起来掀起狂风巨浪。
“皇兄!”他冷冷开口,黑亮的眸中暴发邪气与妒忌,道:“你可真沉得住气呀!”
“二弟什么意思?”同样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元昊故做不知,又将问题丢回给李元明,只是漆黑的眸子精光闪烁,阴邪冷笑,刹气毕现。像卷着千古戾气的寒流袭向李元明,预告着他悲惨的将来。
“嗖!”顺手挥开折扇,轻嗤,元明负气转过头,长又卷的睫毛半眯,压下狠佞,从喉中挤出声音,含恨道:“没什么,小弟只是佩服大哥,刚一回来就出尽了风头,连和亲这等大事父皇也只一心想到你。如此,对于唾手可得的江山,大哥依旧视为浮云,整日一派云淡风轻,若换成了小弟,定是开心得睡不着觉。大哥这么好的定力,怎叫二弟不生佩服呢!”
“也对,二弟直来直去,为兄也就不拐弯子了,与契丹和亲的王子,将来必定继承大统,比起二弟,相信大哥更有一统天下的实力,父皇没有选错人,是二弟选错了自已!”
身后,李元昊付应,扬起些笑意,但未达阴邪的心底。
元明全身一怔,摇着扇子的手倏的僵住,公然的挑衅将他残留的傲气打击得无所遁形。澎湃的火焰焚烧着他的身体,明亮的瞳眸被烈火染得通红,翻江倒海的痛苦与痛恨纠结在心底。王位被他抢走了,连仅剩的尊严也被踩在脚底下,父王,都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要偏心?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看得见一个李元昊?就因为他是长子,我是次子?
李元昊冷笑一记,复转过视线再次欣赏画中威风凛凛的猛虎,燎牙闪烁,目如铜铃,被高贵的祥云众星拱月簇拥其中。
他的眼中流露出欣赏与狞笑,只有王者,才配站于云端俯瞰众生。
倏的,李元明猛然回头,视线穿过李元昊的背影投向墙上。赫的一惊,那雄气辉煌的图画,来御书房多次竟从来没有看到过?
视线转下,落回李元昊身上,剑眉蹙起恨自眸中喷发,紧咬的下唇绽着惨白。
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自已总是比他晚一步?
他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愤怒的呐喊从心口破体而出,双手不自觉握紧折扇,狠狠纠紧,在他残酷的掌间,闷闷的粉身碎骨。
前方,背对着他,一朵苍白的罂粟擒在李元昊眼角,耀眼含刹。
阴深的天空,灰暗的浮云,连飘来的轻风都是沉闷的。一连多日,麟儿趴在雕花的窗旁,木纳纳呆望着苍天,什么时候白云都不见了呢?
“要变天了!”
幽幽的,从红润的小嘴中轻叹,天舞没听清楚细嗦的话语,一怔。反问:“麟儿,你刚才说什么?”
雪亮的大眼睛因惑暗藏,自大皇兄走后,宫里一派宁静,但依二皇兄的脾气,他绝不会任由大皇兄公然凌驾于他的头上。
这舒心详和的安宁,多像暴风骤雨前的宁静啊!
“我说要变天了!”没有回头,视线依旧凝向远处,投入无边的苍天,麟儿复述了一句,明眸恍若被涌入了银河之水,清澈不见瑕疵。波光点点碎碎。
天舞一僵,猛然将目光投向外边,确是,不知何时,灰蒙蒙的乌云深深压了下来,似乎将天地间的距离挤得缩短了,连空沉闷得厉害甚至刮过的风也是炽热的。
放下手中的刺绣,天舞走到窗旁,一手轻轻搭上麟儿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清秀容颜浮上一缕不安,胸口的心儿因麟儿的话而狂跳不止。‘变天’亦是‘天下大变!’
垂于身侧的手暗暗纠紧了衣绦,她已嗅到异样。心下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一步没有将麟儿送走,只盼,目前没有人发觉她的身份而动以歪心。
麟儿!
西平王寝室。
自李元昊离去后,西平王身体骤变,一日不如一日,即使终日由御医调理也未见有起色。
“咣当!”
“混帐,你们是怎么医治父王的?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未见好转?”寝室内,回荡着雷霆之怒。
两旁的宫女被充斥整座房间的愤怒火焰吓得齐齐下跪,立在西平王床前,一脸阴鸷愤然大骂的李元明正处于怒火冲天之中。他的面前,被一脚踢倒的御医趴在地上不住磕头,不远处,静静躺着摔成碎片的药碗,浓黑的药汁洒了一地,苦涩漫延。
隔着透明的丝帘,西平王昏迷不醒躺在床塌上,干枯的手掌透在被外,双唇起了皮屑,疾病折磨他老迈的身体只剩下一副空壳子。
阴沉的盯着眼前的大夫,李元明缓缓走近,怒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