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沉的眼眸看不出背后藏了什么,但是,暮年已至,却精锐仍在。
使臣故做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元明几许,顿时哈哈大笑,正如那扰耳的雷呜徘徊于天地间,震憾人心。
“哈……本官总算见识到了。相传西夏二王子年少有为,气宇轩昂,十四岁便徒手猎杀野狼,传在我们汉人耳中,实为一佳话!”
他似乎是由真心赞叹,频频缕须,放肆的目光叫人不悦。
李元明未因此而燃起喜悦,对方奸诈的口气叫他憎恨而心升厌恶。对此,不做回答。
方才说完,众大臣明显松了口气,那本就是事实,君荣臣荣,君辱臣死。眼下殿下被赞颂,更是整个西夏的光荣。
“不过……”岂料,使臣话峰骤然一转,笑容更发得轻狂,口辞无理,更朗声道来:“不过,也只是空有蛮横之力,而无治国之能的庸才,哈哈……再者,我大宋陛下赐于你们汉姓,这至高无上的尊荣岂是人人得以享到的?如今,你们却扣减贡奉,这不明显将我大宋不放在眼里,叫本使如何接受?”
昌狂的狞笑再次回荡,延绵不绝。公然的嘲弄,轻狂的大笑颠得整座西夏山河地动山摇。
殿下各大臣无一不怒目喷血,拳头攥得铁青。
然,此刻,却横惯起一条硬朗的柔韧轻风截住狞厉的嘲笑,压下了足以焚尽整座大殿的覆天怒火。
“贵使此言差矣!”
淡淡的一句话,恍若甘霖自天空洒下,润入了干涸的土地。
“谁?”宋使大惊,那不平不淡,轻盈的声音却含透着铿锵魄力,他眯起双眼四下张望,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大殿之上公然挑衅?
自朝臣之中悠悠而出,踏着满地的阴影,因背对着门口,射入的阳光投下宽阔的身影而照不亮阴鸷的面容,他的五官,神色被掩藏在黑幕之下。
只能闻见有力的声音,非常人可迎击。
走至宋使前,高出他整整一个半头,李元昊微微瞥眸,道:“在下拓拔元昊,拓拔继迁长孙,方才,贵使的话有不妥之处,可否允元昊,道明?”
对方一靠近,随之便有一股阴冷刹气袭来,宋使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因对不上光,故而看不见对方真实面容,但是这个男人有不怒而威的虎狼之气叫人不敢直视。叫他暗暗流下冷汗,浸湿了背脊。
点点头,强打起傲然,逐说道:“讲!”
阴抑的气氛被覆低沉,堂上之一无一不愿到骇人的窒息压下,凛起霸气,李元昊淡然若定,平静的眸底不起波澜道:“久闻大宋皇帝爱民如子,以德服人,但放眼我西夏,长年大旱,两国交好本就以心交之,若在此时依然将‘贡奉’时时挂在嘴边,未免有失和气,莫非,‘交好’两字,是宋朝皇帝施以欺压的手段,还是,贵使丈着宋臣之名,置你们帝王天威不顾,而刻意刁难?”
看似平淡的口气恍若一股凛冽之风卷进殿内奔腾咆哮。
李元昊冷冷瞅着宋使,不过是个脑满肠肥的笨蛋,只要打出对方藐视皇帝的旗号,便能一击至胜。大宋?哼!天要亡你。
对之兄长咄咄逼人,不可忽视的威严,李元明除心恨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反观那宋臣莫名被扣上了个轻视皇帝的大帽子,一张猪脸涨成了明显的猪肝色,他惊慌失措而神色涣散的眼中茫然无焦距,连光彩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个手足无措的瞎子,东张西望,生怕有随行之人听见回去参自已一本。
气得全身发抖,一手颤巍巍指向李元昊不倔的身影,宽大的长袖随着颤抖不已的手臂而波澜层叠。
“你……你……”
腹中有千言万语被羞辱的痛恨与不甘心,但对方森冷的气息叫他心惊胆颤,即便仗有使臣的身份也不敢造次。
“很好,西平王,原来西夏大王子是这般看侍我大宋王朝,本官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一双邪气的瞳眸,高高窜起妒恨之火直射向李元昊的侧面,投去毫不掩饰的痛恨也暗示了即将掀起的涛天巨浪。
敏锐的感觉到两股明显的敌意,李元昊不易察觉一嗤,唇角不经意上扬,心中明了是何人,亦不看过去,随他吧。反正,还没到算帐的时候。
使臣满腹怨气积在胸中狂肆无法喧泄,只为了一个不将自已放在眼中的男人。他心下打定了主意,定要好好参死这此西夏蛮子,叫他们敢昌狂。
却无从得知,不久之后,这个桀骜的男子虽未将他的铁蹄践踏宋土,却也叫宋帝有生之年听其之名便闻风丧胆。
眼见差不多了,西平王方才收敛起一眸看好戏的悠闲,长叹一口气,听在众人耳中确是无奈至极。
故斥责道:“元昊,还不向大人道歉?这般无礼,置我西夏颜面于何地?”
他神色一拧,迸发威严,不悦之情直指向气态傲然的李元昊。
听这番话,宋使才收了些愤色,从鼻息冷哼,眼睛朝天,倒是李元明更施以厉色,愤然别过脸去,心下比谁都清楚,父王明是斥责元昊,暗地里却是加以赞叹。
对此,李元昊并无反驳,心下有数,对向宋使微微一屈腰,回以歉意:“元昊初回西夏,长年在外不懂礼数,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歉意中未含及分毫卑亢。但就李元昊本性而言,已给了对方十足的面子。
好在对方有所收敛,怕是为他凛冽绝伦的霸气所惧而不敢多加以追究。
之后,西平王说了些好话,这只精明的老狐狸以退为进,劝说宋使让步,以长子无礼冒犯为名,派元昊随宋使回朝请罪,一来,可因西夏诚意而减贡奉,二来探以大宋虚实,依元昊的精明锐利,可借机拉拢一些朝中大员为已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