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喝如雷惯耳。像是得到特赦令般,御医磕头如捣葱,瞬间火速退了下去。
随着御医离开,李元明狠狠一瞪眼,跪于两侧的宫女立刻惊恐万状,撤了出去,徒留其一人在房内。
刹那!寝室内静得如死气沉沉的地狱一般。而缓缓走向床塌的脚步声像极了催命钟鼓。凛着邪气,李元明眯起阴寒的双眼,冷冷盯着塌上的父亲。
一手撩起纱帘,径直踱了过去。坐下。
无情的视线扫过他已时日无多的面容,满脸皱纹盖住了年轻时的足迹。他不再是天空中的雄鹰,而成了一只歇息于窝里的兔子。
曾几何时,他看他的眼中没有了崇敬与仰慕,只有向往权利的光芒与因此而发的讨好。
倏然,一只手紧紧扣住了置在被外的手腕,掌中好像握着一根树干一般,足以令人晚上做恶梦。
手,越攥越紧,沉睡中,西平王似觉得异样而生疼,动腕,脑袋偏了偏,用力睁开双眼,微拧眉,从那干枯的唇间断断续续吐出些字,却太轻微了,被淡淡的呼吸冲散。
“父王,你的遗诏在哪里?”
见他醒了,李元明开口斥问,双目射出凌厉,同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狠狠一掐,恨不得将其捏成碎片,只要能得到自已想要的。
一双无力的枯掌能做什么?该是他放手让位的时候了!
“啊……”
断骨的疼痛锥心刺骨,西平王惨叫出声,昏黄的眸中盈满泪水,随着疼痛而深闭起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淌成两条冰凉的小溪,落入发间,漫涎……
他想不到吧,拓拔德明的儿子,虽不足最引以为傲,却是至血至亲的儿子,终也免不了俗,为权而弑父。
他已经老了,微张的口仅供以苟延残喘。
李元明大怒,暴红的双眼鲜血飞溅,更加用力扣腔,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发出咆哮:“快说,遗诏在哪……”
“皇兄!”
狰狞的怒吼被一声急迫的斥责打断。压下满屋子阴沉昏暗。
李元明回头,见天舞立在不远之处,不禁勾起残酷的唇角,丢下父亲的手至塌边,悠悠踱了过来,邪佞的说:“皇妹想起来探病啦!那为兄就不打扰了!”
他的面容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暴行压根儿没有发生过。自天舞身侧擦了过去,那一瞬,瞥见麟儿的身影,顿下意识驻住步子,转过视线正视了几番,高深莫测。
被那轻挑又毫不讳避的目光盯着实在不舒服,麟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往天舞身边站了站。
“哼!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咋见她的模样,李元明轻笑,随即话中有话:“就算本王子有那份心意,也没那个胆子呀!”
罢了,投去个阴暗的寒光,旋身而去。
“皇兄!”
再一斥喝,天舞斥住他欲离开的步子,愤然转身,面容愠怒。
而李元明面向门外阴天,面容阴沉似浮满黑云的天空。随手抽开扇子摇了起来,甚是不耐烦,冷冷反问:“什么事?”
那声音堆满了不悦。天舞几步跟了上去,与之平视,目光如炬。
道:“父皇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哼!我怎么知道,人老了谁能没个病的?”
“有是有,可是,这病也来得太快了点吧!”盯着他奸诈的面容,天舞沉下明眸,同样意有所指。
‘嗖!’
赫然,折扇收敛,划过的寒气似一记锋利的冰刃自天舞面前掠过,幽幽的,颊侧一缕青丝随之飘落。
眼前,李元明刹气沸腾,邪面如魔,幽冷的开口,逐道:“皇妹管的似乎太宽了,为兄还有事,不奉陪了!”
天舞气结于心,瞧去他狂傲的气势,不安的怨气积在胸口汹涌澎湃。
“凤姐姐!”衣袖,被麟儿轻轻拉了拉,天舞刹那收敛戾色,直奔向床边,不由泪水崩溃,才几日未见,父亲竟憔悴成这个样子。
“父王,父王?”
轻轻握起他的手,掌心尖锐的枯皱刺痛了她的心。滚烫的泪水流淌,落在西平王紧握的手背,顺着指缝间渗了进去,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触动了天舞悲痛的心弦。
“天……舞……舞……”
断断续续的呼唤像蚊子哼哼,从苍白的唇间吐出。
握着的双手一怔,天舞豁然抬头,惊喜的面容泪水涟涟,看着疼爱自已的父亲,不由更握紧了他的手,像是把握着自已的生命一般。
从那悲伤的眸中流出欣喜的泪水。
倾心呼唤:“父王……父王,天舞在这里呀!”
缓缓的,睫毛颤动,吃力的睁开,连日来的浑浊被明亮抹去,从未有过的清醒自他眼中如泻流出。
仿佛从没有过的清明。更像极了濒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父王?”
天舞凑近了些,他期盼的神情仿佛有什么紧要大事相告,看了看四周,又对上麟儿,后者点点头,轻轻踱了出去,确定四面无人,才转回视线,点了点头。
“父王,没事了,您有什么话要交待天舞吗?”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深知这场病来得蹊跷,周围定少不了李元明的眼线。
精明的眼光闪了闪,西平王凑着贴近的天舞,淡淡的声音飘向其耳际,似有,也似无。天舞未有所动,好像未听见,急急握紧了父亲的手,心下痛如刀绞,她才回家没多久,就要承受丧父之痛?
崩溃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她低垂的头,令她怔住,抬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父亲慈爱的笑脸正凝视着自已。